第226章

在做了近二十年帶嚴父之後,新城侯終於被自己的兒子給訓成了狗。

“……爹,我說了這麽多,您明白了嗎?”

新城侯蚊香眼,“嗯,嗯,明白了,明白了。”

——話說,咱倆到底誰是爹?

我爹活著的時候,也沒你這麽能啰嗦。

看見他這副樣子,梁靖就知道他是有聽沒有記,登時氣惱不已。

“爹,你也別不當一回事。想想當年的暨陽侯,那還是天子的寵臣呢,最後又落得什麽下場?”

聽他提起暨陽侯,新城侯立刻就嚇出了一身冷汗,惱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斥道:“別瞎說,暨陽侯那是因為兒子謀害天子。怎麽,你也想學那張陽?”

梁靖冷笑:“如今天子病危,你卻面露喜色,此等行徑,與謀大逆何異?”

“我……我……我哪裏面露喜色了?”新城侯心虛,目光躲閃。

“呵呵。”

梁靖不顧他的反抗,把那面香瓜大的水銀鏡硬塞到他眼前頭,“你自己看看,仔細看看。只要是有眼睛的,誰看不出來你心裏是什麽想法?”

新城侯不敢看。

只因方才他在鏡中,已經看見了自己臉上的喜氣。

但做老子的被兒子給訓了,他臉上難免掛不住,羞惱道:“你不過就是在太子殿下身邊待了幾年,就有臉來訓你老子了?”

反過來訓兒子之後,他就漸漸理直氣壯起來,“同樣是太子的近臣,你看看人家沈介,再看看你。就算不說沈介,就是那墻頭草盧文,如今也得了個肥差,只有你一無是處,整日裏遊手好閑…………”

他是越說越難聽,心情十分舒暢。

但是,說著說著,他就有些說不下去了,到最後,甚至是訕訕地說不出一個字來。

只因梁靖根本就沒有如他預料般的那樣跳腳,反而是神色平靜地看著他,就像是在大街上看見了個耍猴的。

那目光淡然的讓他有些瑟縮,心裏的羞惱更甚。

他正要暴怒,卻被梁靖一句話給按住了。

只聽梁靖淡淡道:“我再怎麽紈絝,只要太子殿下喜歡,日後咱們家的榮華富貴,就全都得靠我。”

“你……你……”

“父親放心,我好得很。”

梁靖強硬地扶著他坐好,對一直沒敢出聲的新城侯夫人道,“母親是一家主母,更該把家裏的下人都約束好才是。咱們家是陛下的忠臣,這個時候,合該悲痛萬分才是。”

“啊?哦,哦。”

新城侯夫人愣愣地點了點頭,心裏突然升起一股奇異的預感:日後這個家裏,真的要靠兒子來延續榮光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底氣突然就足了許多。

——從今往後,她的榮辱不再依靠丈夫,反而是丈夫的榮辱,要依靠她的兒子了。

她又想到偏房裏的那幾個小妖精,覺得是時候送她們到莊子上過清閑日子了。

至於丈夫這裏,她自然會親自挑選幾個乖巧聽話的,好好伺候他。

很神奇的,從前獨占丈夫的念頭,這會子突然也淡了。

對於自己母親因為自己而發生的心態變化,梁靖一無所知。

他只是在接下來的幾天,偶然聽妻子說了一句,說是父親房裏伺候的幾個姨娘和通房都被母親找借口送到了莊子上。

這種父母房裏的事,他聽聽也就算了,身為晚輩,他也不好置喙。

當然了,他其實也不在意就是了。

說到底,他與母親才是利益共同體,那些姨娘通房,都是可能生出庶子,來分薄他家產的競爭者。

既然母親能把競爭者徹底打壓下去,他又為什麽要阻止?

相反的,他還要替母親擔心。

擔心二嬸會借此機會,在祖母面前挑撥,讓祖母與母親為難。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

二嬸的確是去挑撥了,祖母卻並沒有為難母親。

他一開始詫異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原因。

——祖母之所以縱容母親,不是因為母親長進了,手段變得高超了,而是因為自己有出息了,讓祖母不得不忌憚自己,從而多給母親幾分顏面。

女人在後宅的爭鬥,說到底,還是要看前面的男人。

*

天子的這一病,當真十分驚險,但好在他還是挺過了這一個冬天。

禦醫斷言,只要挺到了開春,萬物生發的時候,陛下的身體就會慢慢好轉。

為此,整整一個冬天,上到太後,下到妃嬪,再到太子和諸位皇子,沒有一個不提心吊膽的。

原本按照齊晟的意思,他親爹還在病榻上躺著呢,過年時候宴飲,一概都免除。

只是,皇室的宴飲,從來都不止是請客吃飯,而是一種政治活動。

除非帝後崩逝,冒然終止,會引起朝臣的騷亂。

剛入臘月,齊覃就撐著病體,悉心教導他,哪一個該拉攏,哪一個該打壓;哪一個的座位可以往前調一下,哪一個該邊沿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