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宿修寧說別靠他那麽近。

陸沉音便很乖地後退了一些。

和他拉開距離後,她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他偏過的臉頰上,神思不屬地回味著他叫她名字的語調。

他的聲音那樣動聽,以前總是講著枯燥的劍法與道義,如今這樣低沉地喊著她的名字,真叫她受不了。

要不是場合不對,也沒那個膽子,陸沉音真的很想問問他——不娶何撩呢?

“師父有沒有聽過一首詩?”陸沉音忽然這樣問。

宿修寧慢慢擡頭,他們之間的距離確實拉開了,但不知為何,方才那種氣氛似乎還在。

不但在,還愈演愈烈。

他緘默片刻,問她:“什麽詩?”

陸沉音勾唇輕笑,眉宇間有種漫不經心的沉靜,恰到好處的艷麗。

“師父一定沒聽過,那是我家鄉的一首詩,第一句是這麽說的——”她望向打開的窗戶外,望著皎潔的明月道,“海上月是天上月。”

宿修寧等了一會,不見她說下一句,便問:“下一句是什麽?”

陸沉音回眸看他,眼神有些復雜,輕輕說了句:“我忘了。”

她肯定沒忘,否則也不會提起,她只是不想說。

宿修寧聽得出來,卻沒多說,只是安靜地看著她。

陸沉音回望著他的眼睛,在心裏補全了方才的詩。

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只可惜啊,海上月摘不到,眼前人,不可得。

“師父。”陸沉音再開口時,語氣已恢復如常,她稍稍往前走了一步,窈窕的身姿站得筆直,波光瀲灩的桃花眼裏凝滿了認真,“你答應我的事做到了,之前的事就算了結了。”

宿修寧靜靜看著女孩明亮昳麗的眼睛,廣袖下修長有力的手抓緊了椅子扶手。

“你也忘了下山之前我們的不愉快吧,別記得我當時兇巴巴的樣子,你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我還是那個乖巧懂事的徒弟。”

宿修寧很想說,即便不忘記那些事,她也是乖巧懂事的徒弟,是他不是個好師父。

但陸沉音沒給他這個機會,她接著說:“我們講和吧,好不好?”

這是個讓人沒法拒絕的請求。

明明受到傷害的人是她,可最後還是她來遷就妥協,主動提起了講和。

那樣輕飄飄的兩個字,似乎不包含任何重量,仿佛他們只是孩童之間的玩鬧。

宿修寧不懂得如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但他覺得這種感覺很糟糕。因為一個人的三言兩語被勾動心緒,難以持重冷靜,這種感覺真的很糟糕。

他別開頭,定了定神,才無波無瀾道:“好。”

陸沉音看了他一會,好像滿意了,笑著道了句“好好休息”,便拿著碗筷離開了。

她走之後,正殿空蕩了下來,宿修寧舉目望去,往日裏不覺得有什麽,今日卻覺得過於冷清了。

回了自己的房間,陸沉音突覺境界波動,她立刻坐到蒲團上盤膝打坐,入定之後再次醒來,修為已至築基中期。

她最近雖也日日抓緊時間修煉,卻沒想到今夜竟然直接將修為提升到了築基中期,這很難不讓陸沉音想到了自己的入道之心。

不甘為道,堪稱是以“劫”入道了,還沒修煉出名堂,就已經開始“渡劫”,著實有些不走尋常路。

可相對的,風險越大,修為增進也極快……

只不過,她現下又到底在不甘些什麽。

輕輕嘆息一聲,陸沉音走到窗前,打開窗望向窗外,看著夜色朦朧,看著月光皎潔,久久未動。

次日一早,陸沉音將僅剩下的靈植全都采了給宿修寧做早膳。

做好了去送之前路過自己的房間,發覺朝露劍有點不對勁。

它的劍鞘本該被白綢纏著,現在卻解開了,露出了漂亮華美的本來面目。

它好像還很驕傲,發現她之後就飛過來,不由分說地主動掛在了她腰間。

“師父受傷了,最近沒辦法教我練劍,你若想活動一下,等我回來再帶你去。”

她說完便要把它解下來,但朝露死活不肯,非要跟著她。

“你真是……”陸沉音還沒結丹,鬧不清它到底是要幹什麽,但看它堅持,便也帶著它去了。

等到了正殿之後,陸沉音才算明白它到底安的什麽心。

朝露在進入正殿的一瞬間就她腰間離開了,她眼睜睜看著它飛起來,懸在太微之上,轉了幾圈,好像在展示自己的美貌。

“……”陸沉音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她望向宿修寧,他端坐在另一扇窗前的榻上,手邊的桌上擺著玉白的茶杯,他修長的手指端著茶杯,顏色比茶杯還要悅目動人。

“朝露好像很喜歡太微。”陸沉音想了想,模棱兩可地說了句。

宿修寧喝了口茶,沒什麽情緒道:“沒進劍冢之前,它常常和太微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