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好。”

但裴月明還是抑制不住心酸。

“好。”低低應了一聲,她上前握住他的手。

這才發現他在低燒。

掌心溫度有些燙,裴月明其實一直擔心他發熱,他身上這身衣服還濕的,但他實在太平靜了,臉上也不見紅暈,讓她一度懷疑他可能不會發燒了。

但事實上,這麽冷風暴雨淋了小半個晚上,再健康的人也扛不住。

“你發熱了。”

裴月明趕緊喊王鑒。

王鑒一直候在廊下,府醫,熱水,幹巾帕,甚至風寒發熱的藥材都已按照輕重不等配了好些份,一聽見裏面喊,急急就撞進來。

拉蕭遲回到內室,命把火盆點起端過來,裴月明和王鑒合力扒了他身上的濕衣,給他擦身套上幹的寢衣塞被窩裏,解了發冠給他擦頭發,把棉巾子烘熱捂在他的披散的頭發上,好教它盡快幹透。

期間趕緊讓府醫上前,仔細診了脈,急急趕去煎藥。

人出人進,整個嘉禧堂忙亂成一團,蕭遲卻依舊平靜,和剛才一樣。

他微微闔目躺在床上,給他換衣服擦頭發他沒主動配合,但也不抗拒,床外側是裴月明的被窩,他平視自詡大男人碰都不碰的,如今按他下去他就靜靜躺著。

府醫很快把湯藥煎好了,熱氣騰騰黑褐色的藥汁子,滾燙濃濃的辛澀味道,一嗅就苦得很,裴月明扶起他,一勺一勺喂,他很平靜地都咽了下去。

服藥後,他的燒很快就高起來了。溫度飆升,一張蒼白的臉燒得通紅,觸手滾燙,他也是只是呼吸粗重些,安安靜靜地躺著。

這時天亮了,外頭大雨淅淅瀝瀝終於停了下來,只屋裏人卻感覺很難受。

王鑒背過身去偷偷抹了抹眼角。

裴月明深呼吸一口氣,換了帕子給蕭遲擦汗。

蕭遲終於發汗了,燒得滿臉通紅渾身滾燙,換了兩次方子灌了三次藥,他終於開始發汗了。

初時細汗臉額濕了一層,很快汗湧如漿,裴月明忙叫王鑒和小文子過來,趕緊給他擦身換衣服。

衣服換了一身又一身,才套上沒多久又濕透了,連褥墊都濕了,裴月明一摸,趕緊指揮把這個也換了,她又叫人去兌淡鹽水來。

托起蕭遲的頭喂他,他睜開眼看了她一眼,她柔聲說:“這個是鹽水,你出汗太多了,得喝一點。”

“喝了就好了。”

他“嗯”了一聲,喝了下去。

但事實上,蕭遲這燒並沒那麽容易好。

守到半上午的時候,溫度終於降全了,可不等他們高興多久,裴月明就給他喂了碗白粥的功夫,又重新燒了起來。

下午緩些,入夜溫度又高起來了。忙碌半宿終於降了,次日清晨又見反復。

這樣斷斷續續的反復,一直到了第三天的晚上,觀察了一整個白日,才確定他徹底退燒了。

“多吃半碗?”

蕭遲靠在床頭,裴月明給他喂白粥。王府這碗和宮裏一樣,都是很小只要巴掌大,他這兩天幾乎除了白水和藥,幾乎沒吃過什麽。

裴月明加了半碗,他沒說什麽也吃下去了。

吃了晚飯,稍坐了坐,裴月明幫著他挪回床裏側去了。他睡眠不好,怕他躺了兩天睡不著,回到熟悉的位置估計好些。

她拎著他的枕頭放好了,他從善如流躺下,閉上眼睛。

她給他掖了掖被子,也躺了下來。

外頭王鑒吹了燈,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咿呀”一聲門響,殿內陷入黑暗。

黑黢黢的帳內,身側很安靜,裴月明側頭看了眼,也不是蕭遲睡沒睡著。

以往他沒睡著,總是愛翻來翻去,或者煩躁找她麻煩和她說話。可現在他安安靜靜的,沒有翻身也沒被衾摩挲的聲音,只聽見很清淺很規律的呼吸聲。

平靜得裴月明都無法判斷他睡著還是醒著。

黑暗裏,她無聲嘆了口氣。

……

從那夜起,蕭遲一直都很平靜。

哪怕見到宮裏趕來的禦醫,他都沒什麽反應。不會發脾氣,更不抄起個東西直接就砸過去。

蕭遲從宮裏回來沒多久,禦醫就背著藥箱冒大雨急急趕了過來,府醫診完脈,禦醫接著上前診,蕭遲並沒什麽反應,連半垂的眼睫也沒動一下。

禦醫和府醫商討出來的方子,藥熬出來,他也和第一次一樣安靜喝下去了。

禦醫來了,禦醫走了,他全程都沒有過丁點反應。

病好以後,他重新去戶部上值。

這時,侵吞賑災款的案子要結案了。

本來就查得差不多了,大理寺少卿彭奚接旨後和段至誠互通一下消息,略略整理一下,就能上折結案了。

整個案件當中,都沒有提及東宮,甚至楊睢都成了次犯。

主犯是賈輔一人,此人乃國之巨蛀,官位擢升致使權欲心暴漲,貪念愈甚,竟在去年黃河大決中誇大災情,欺上瞞下,一再侵吞賑災糧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