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翌日,兩人沒換,那很好,蕭遲一大清早就打點妥當,精神抖擻帶著兩輛大車直奔皇城。

下朝後,他和段至誠立即往紫宸殿而去。

“你說什麽?!”

偌大的禦書房,蓮花三足香鼎無聲吐著淡青龍涎香霧,空氣仿佛凝滯了一樣,皇帝霍地站起:“你們說什麽?再說一遍?!”

山雨欲來,整個禦書房死寂一片。

段至誠撩袍跪地,拱手:“稟陛下,三殿下所言非虛,臣為謹慎計,特地遣了人奔赴魏州探聽,這魏州……卻是連倉庫和救災房都不見蹤影!”

蕭遲立即接話:“父皇,他們還請了些當地百姓上京來,如今就候在宮門外,父皇即可傳問!”

皇帝臉色鐵青一片,將視線移到蔣弘臉上,蔣弘砰一聲跪倒:“下臣若有半句虛言,請陛下盡誅九族!!”

“立即傳!”

段至誠蕭遲對視一眼,退到邊上,張太監已火速奔了出去。

不多時,十來個戰兢的魏州百姓被帶進了禦書房。

“叩,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我們是魏州平民,小的是古縣種地的,……去年大水?水是很大的,只是第二次,說的是很厲害,不過我們古縣沒怎麽見水……反倒第一次淹了田和房,一村人連夜跑山上去了,……可能是沒淹到我們那。”

“……我是洪縣的,販履為生,有水!兩次都有!大,很大,第一次淹到檐下,第二次至窗牘,……”

“沒,第二次官府動靜倒挺大的,傳聞也大,但水吧,我感覺遠沒有第一次大。……倉庫和救災房?沒,沒見過,我就是治所魏州人,從沒見蓋過……額!”

“砰!!”

皇帝忍無可忍,抄起茶盞狠狠一摜,“噼啪”碎瓷飛濺,他手都是抖的,粗喘兩口氣:“去,立即去把陳伯安和楊睢給朕叫來,馬上去!!”

陳伯安即是戶部陳尚書,楊睢則是去年的救災欽差之一,專赴魏州。

濕豆子一事,由於只有蔣弘一點口述,證據全無,沒用反而麻煩,也為了避免落下黨爭私怨的嫌疑,段至誠和蕭遲商議過,索性丁點不提。

既然明面證據只有賈輔,那就只告賈輔,反正只要案子鋪開往下扒,楊睢他肯定跑不掉!

“去,讓他們馬上給朕滾過來!!”

一殿太監宮人噤若寒蟬,張太監連爬帶滾沖了出去,沒命飛奔。

……

中書省大院。

不知為什麽,今天楊睢眼皮子一直在跳,一整個朝會狂跳得他心神不寧。

強自收斂心神,回到中書省值房,卻有消息遞過來,說寧王和永城伯下朝後直奔紫宸殿。

隨後沒多久,紫宸殿總管太監張輔良匆匆去了西宮門外,帶了十幾個平民裝束的百姓往禦書房去了。

平頭百姓?

楊睢心跳漏了兩拍。

心中暗鬼,難免格外警惕格外敏感,幾乎是馬上,他就想到魏州,心一悸。

楊睢十分不安,在值房來回踱步,半晌,他揚聲叫了外頭的心腹小吏進來,附耳低聲囑咐幾句。

時間仿佛過得很慢,又飛快,也就半盞茶上下,一陣急促長的腳步聲,張太監滿頭大汗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下一把推開楊睢值房門,“砰”一聲,他喘著:“……陛下傳召,楊大人快走吧!”

楊睢大驚失色,哦一聲連忙起身小跑跟了出去,擦身而過的時候,勉強給了臉色瞬間青白的小吏一個眼色。

……

皇帝暴怒。

禦案前跪了一大片的人,打頭的就是陳尚書和楊睢,後面是欽差隊隨行官員和戶部監糧的大官小吏。

面對皇帝的厲聲詰問,不管是像陳尚書般真無辜被殃及的,抑或楊睢這樣心中有鬼,還是像蔣弘這種隱有所覺的小官們,誰也不敢張嘴多說,只惶惶叩首口稱不知。

“老臣有罪,老臣有罪……”

“陛下,臣不知啊,……當時監堤使杜源殉身大堤被洪水沖去,臣作為欽差責無旁貸,立即趕往大堤接手搶補決口事宜!臣,臣不知,臣有罪,……”

“下臣也是,下臣也跟楊大人一起往大堤去了,……”

“都給朕閉嘴!!!”

皇帝怒不可遏:“你們,你們還敢自稱食君之祿擔君之憂?!”

上首“噼裏啪啦”一輪亂響,皇帝直接將禦案上所有東西掃落在地,他氣得手都抖了,一陣眼暈,霍上前一步身體晃了晃。

“父皇!!”

“啊!陛下——”

禦書房一陣亂,蕭遲和張太監一個箭步上前,扶住皇帝。

皇帝緩了緩,擺擺手推開兩人,霍上前兩步,審視叩跪一地的大小官員。

“即日起,徹查此案!!”

皇帝厲色環視一圈,視線落段至誠身上停了停,“著——”

“父皇!”

蕭遲一個箭步上前,單膝跪地:“兒臣願為父皇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