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呂侍郎的不配合,早就在蕭遲的預料之中,不過他現在也早不是那個初入戶部兩眼一抹黑孤掌難鳴只得一個名頭的三皇子了。

他上朝之前,就命葛賢戚信去找了人。找的也不是什麽大人物,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文書。不過這個文書原先是整理倉部案牘室的小吏,幹了很多年才升職調出來的。

戶部四部,戶部、度支部、金部、倉部。四部的案牘室都是連在一起的,這人雖不是度支部的,但待得久了很多關竅都知道。

偌大的案牘室足十幾間,存档一卷接一卷,密密麻麻擺滿了一排排大書架,那文書轉了兩圈,很快就確定大致位置,順著書架一路找下去,很快把就淮南道和山南東道去年的存档翻了出來。

值得一說的是,對了對,發現少了兩個州的,在那個大書架上左翻右找底朝天也沒找到,招看守度支部的小吏來問話,這小吏惶恐一問三不知,只道自己是守門的。

耽擱了兩個多時辰,連午飯都沒吃上,最後在另一間房新入档的書架最前頭找到了,給出的理由是之前上峰調用過,重新歸庫時和新進的存档混在一起了。

很好,那就是工作失誤了。

蕭遲直接命人將那張姓主事和整理案牘室的小吏押住,送到陳尚書跟前,讓他們卷鋪蓋回老家去吧。

最後結果,張主事記過留職觀察,幾個小吏統統罷了,當天就卷鋪蓋走人。

……

“那姓陳的還是父皇倚重老臣呢,一天到晚就會和稀泥!”

傍晚下值回到府裏,蕭遲還余怒未消,氣沖沖跟裴月明罵陳尚書。

裴月明安慰他:“張榮到底是個七品主事呢,哪能因這點小失誤就罷官?”

客觀來說,這處置結果可以了。

和稀泥是一向都和的,但那老頭子現在沒有敷衍人。

隨著蕭遲的穩立朝堂和深入戶部,陳尚書態度也轉變得快,以前更多是一種大人看小孩子的感覺,你鬧,我就躲著看看。現在吧,對蕭遲和對東宮差不多,日常裝聾作啞,裝不了的,嚴格按事件對錯來辦,態度端正之余手底也留一線。

果然是混了幾十年的還屹立不倒的老家夥。

“算了,懶得說他。”

說的蕭遲也不是不知道,正事重要,被裴月明安慰兩句平了平氣,他遂丟下陳尚書,招手讓王鑒把他帶回家的公文都取出來。

他從裏頭翻出一疊紙稿。

“各州總數我都抄了,還有具體存糧的種類和數額。”

裴月明坐直,接過那疊紙稿。

蕭遲說:“賬目核對葛賢他們還在做,但應該不會有多少出入。”

歸档的賬目肯定是平,秋收後的核查才過了一個月,兩道也沒什麽天災**,各州儲糧量不會出現什麽大變化。

蕭遲抄下來這個和最後結果也差不了什麽,商量各州調征的具體數目,在這基礎上就可以進行了。

“我們先草擬一個大致比例,而後再在這個基礎上進行調整確定?”

蕭遲同意,他想的也是這樣。

他吩咐王鑒:“趕緊的,把舅舅送來的冊子都搬過來。”

……

夜闌人靜,窗外簌簌雪聲,楠木立杆絹燈內的台燭挑得明亮,兩張楠木嵌瓷方案拼成一張大桌,蕭遲和裴月明正盤腿坐在桌旁的炕上。

“安州,地闊平坦,又有盤水穿行而過,素來富饒農獲甚豐,今年也沒有幹旱和發水,收成應和舊年持平的。”

蕭遲低低的說話聲。

他手裏拿著一卷冊子,是安州地理志,段至誠一並送過來的。

淮南道文風甚盛,山南東道人口稠密,兩地歷年考出不少進士進入官場,永城伯府門下自然也有。這些官員對家鄉了解自不用說的,對州長官也是認識的,無他,能中舉的都研究過刺史偏好飲過鹿鳴宴,中進士後回鄉祭祖更肯定會登門拜訪。

這些年下來,當年的刺史有的換人,但也有還在的,又或許平調到其他州的。

永城伯府樹大根深,抓緊去辦,即便時間緊,也能了解不少兩道州府刺史的為人性情。

再去吏部調了刺史們的履歷,加上裴月明早上命人去崇文館取的諸州地理志,評估分析的基礎湊出來了。

安州現任刺史吳槐,裴月明翻開履歷:“這人是建安七年的進士,布衣出身,留京三年後外放淮南道,最初是扶昌縣令,一任三年考評皆優,右遷下州賓州刺史,連了兩任,再擢掌上州安州,現在是第二任,考評一直都是優。”

平民出身不滿四十,這仕途非常順遂了,裴月明再翻開自己特地做了書簽的紙稿,這是認識吳槐的官員口述的評語印象。

“哦,這吳槐中進士當年得座師賞識,許嫁了女兒,不過這吳槐風評不錯,趙氏多年無子他也未曾納妾,一心相待,三旬過半,也就是前年,才終得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