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裴月明興致勃勃,屋裏屋外轉了一圈。

先瀏覽了書架上的新書,還坐了坐簇新的黃花梨書案和圈椅,還別說,高度挺合適的。還有窗畔那張美人榻,多寶閣上的擺設也賞了賞,最後才寬衣梳洗,在掛了綃紗帳子的月洞門架子床上睡下。

好好看,好好睡,這也算她的地盤了不是?

雖然她不可能真的搬進來住。

一男一女,毫無瓜葛,裴月明心裏明白,哪怕她真的離了國公府,其實也不可能真住進來的。

不過也不妨礙她爽一把就是了。

心裏爽快了,午覺睡得就格外香,小睡半個時辰精神奕奕的,下午繼續逛還沒逛完的王府。

寧王府很大,各處一一去逛大概得逛幾天才逛得完,於是院落看幾處就夠了,反正大同小異,專心逛園子。

一個下午又累又爽,不過總算完成了目標,裴月明累成狗,往涼亭石凳上一坐都不想動了。

蕭遲照例要挑剔她幾句,裴月明已生出免疫力了,直接裝沒聽見,端著茶盞啜了半杯,倚在坐凳欄杆上的靠背往下眺望。

這山丘涼亭是整個園子乃至內院的制高點,俯瞰下去,碧水粼粼,湖光山色,層層疊疊的重檐飛脊,一眼望不盡頭,很美,很大。

裴月明平心而論:“陛下真費心了。”

王府都是王府,可彼此之間差別還是能很大的。位置大小,布局景觀,還有各種各樣的細節,匠人用不用心真差很遠的,光看王府竣工效果,就能知道這幾年皇帝肯定有時時垂詢。

她嘆,皇帝也有真用了心啊。

蕭遲沉默。

明旨下後,他和蕭逸去延英殿謝恩。皇帝留下他,招手讓他坐到身邊來,對他說,先前是父皇想岔了,好好幹,為父皇分憂。

回憶起當時皇帝的神態語氣,沉默片刻,他問:“那日如何了?”

問的就是裴月明去延英殿那日,這經過並不好寫在紙上,蕭遲一直到今天才遇上合適詢問的機會。

裴月明自不會隱瞞,於是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自己怎麽情感醞釀一句帶過,其余的從登輦到上台階入殿,再到她行至皇帝面前說的每一句話,她自己的語氣情狀,還有聽到察覺到的皇帝語言動作情緒變化,等等,都事無巨細說了出來。

傍晚的徐徐林風穿亭而過,枝葉嘩嘩衣擺拂動,蕭遲聽完神色復雜。

他沒說什麽。

半晌,他站起,遠眺重重疊疊廡頂屋脊,又俯瞰亭下碧波台榭。

不管怎麽樣,他先前打算都不會變。

……

蕭遲靜靜站著。

裴月明沒說話打攪,就安靜坐在一邊。

久久,他才轉過身來,坐回圓桌一側。

裴月明等久了有點無聊,隨手夾幾顆堅果在小瓷碟子裏排排坐成個品字,他有點嫌棄:“你多大了?”什麽惡趣味。

嘖,我這不是不打斷你麽?

裴月明沒好氣,這麽體貼還有意見?你太難伺候了大哥!

瞪了他一眼:“你管我呢?”

算了吧,她人好,就不提些敏感話題戳他心窩子了。

蕭遲免不了又哼一聲,兩人鬥了兩句嘴,直到王鑒換了兩盞新茶上來才算停下。

喝了兩口溫茶潤潤嗓子,既然蕭遲恢復正常,那兩人就接著說正事兒。

裴月明問他:“你什麽時候出宮?”

王府建好了,也沒有需要重新收拾的,那下一步就該搬出來了吧?

蕭遲說:“不急,長則一季,短則一兩月吧。”

還要細節要調整安排,另外還得欽天監蔔算好日子,皇帝再下了旨,才開始往外搬。

“反正年末前。”

裴月明了然點頭,皇家就是麻煩,“那近日,差事會下來了吧?”

蕭遲奉旨協理戶部,只這戶部大了去了,具體差事還得皇帝點。王府也看過了,估計這幾天差事該下來了吧?

裴月明猜,皇帝很可能會籍此警告太子。

瑤花台既讓皇帝生疑,事有兩面性,憂心蕭遲的日後境況促使皇帝最終改變主意讓他入六部接觸政務,蕭遲這邊完事了,可朱皇後和太子那邊還沒有呢?

……

事情果然如裴月明料想一般。

看罷王府的翌日,皇帝下旨,二皇子協理送賜千秋節來賀的諸屬臣外使離京事宜;三皇子協戶部核算河工銀子。

所謂河工銀子,即是用於修整河道、防治水患一系列工程的銀子。

河水難馴,黃河基本年年修,年年決,讓滿朝皇帝加文武費盡心思。但決也有大決小決之分,修還是必須得修的,一般小決口無甚影響的現在已不當決了,就爭取這樣。

去年河堤決口頗大,災及十數縣,修補過後,皇帝遣工部幾次巡檢兩岸河堤,得出結果,河段壩體陳舊待加固者眾多,另外還有不少已到了需要重建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