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醒來是上午九點三十三分。

經過一夜雨水的洗禮,空氣異常清新,純白色輕薄的窗紗在微風中輕輕蕩漾。

馮景覓睡眼惺忪,盯著床腳地毯上花紋發愣,隨後坐起來,頂著一頭烏黑的,被弄得不怎麽順服的秀發又怔了兩秒。

當看到昨晚混亂之中,被扯下來扔到地上的珠光白浴袍,而身體又有些明顯的,仿佛被掏空的疲倦。

某些不太和諧的記憶逐漸回籠。

她每次沉迷岑旭,放浪形骸之後,總會在第二天的清晨自我唾棄,不過又特別沒骨氣的不影響下一次繼續沉迷。

她下床,酒店臥室的床頭櫃上看見岑旭留下的便條,一個寫字好看,自律到標點符號都不會省略的人。

【十點跟保蘭地產的總監有個小合作要談,醒來給我打電話。你今天過去的話,代我買束花。】

馮景覓放下字條,看見旁邊連包裝都沒拆,一部完全嶄新的手機。剛拿起手機盒,指尖停頓,臉色瞬間蒼白。

他還留下一張透支卡。

不知怎麽回事,腦子裏自動浮現昨晚跟他討價還價的那個玩笑話。

出手還真慷慨。

她是不是應該為自己奇貨可居的能力驕傲一下?

馮景覓被他這樣言而有信的行為氣得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昏過去,她感覺自己在岑旭這裏再一次受到侮辱,且被侮辱的徹徹底底。

不過人窮志短,現在這麽落魄的時候,她除了拿岑旭送的手機和透支卡,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馮景覓自認也不是那種原則性極強極清高的人,在跟岑旭糾纏不清的時候,她也沒少得到物質上的滿足。

套用好閨蜜林文的評價,她就是那種外貌清純,聲音讓人想入非非,但內心其實有點點心機的小綠茶。

當然她自作聰明的那點心機,在岑旭看來很幼稚。

岑旭比馮景覓大五歲,也就是說,在岑旭已經開始打醬油的時候,馮景覓才呱呱墜地。而兩人地位上的懸殊,又注定他是個涉世很深的男人,而馮景覓不管怎麽努力,都是個比他少五年閱歷的菜鳥。

事實上他們之間閱歷上的差別遠遠不止五年。

他覺得在他那個圈子裏,女人要麽濃妝艷抹,要麽奔放大膽,更有甚者投懷送抱,他見多了見慣了,甚至很厭煩。

單純,幹凈。

是曾經,有潔癖的岑旭難以抑制的想睡她的時候給與的高度評價,至少他是這麽解釋的。

他說這話的那天馮景覓還清晰記得,那天嶧市大幅度降溫,而且下了一上午的小雨,寒風刺骨,天氣出奇的冷。

岑旭帶馮景覓到翰富大廈參加飯局,她出門沒看黃歷,穿了一雙淺紫色坡跟的羊皮底小靴子,出門沒走幾步路鞋子就濕透了,濕透還算了,關鍵是鞋子設計的時候完全沒考慮防水功能,灌進好多雨水。

灌水也還算了,那天還來著例假。

岑旭,她,還有孫省得三人應酬完從翰富大廈出來,天上還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孫省得和她都沒喝酒,岑旭微醺。上車後岑旭看見車上的酒精濕巾空了,吩咐孫省得去附近的超市買。

孫省得打著黑色手柄的雨傘走後,車裏只有兩個人,排坐在後座上。

很安靜,只有外面簌簌的雨聲。

馮景覓盯著岑旭手腕上名貴的手表正發呆。

他忽然轉過頭,漆黑的,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緊緊盯著她。

“馮秘書,你知道我有潔癖。”

他叫她的名字。因為酒精的作用,聲線比往常更低沉更沙啞。

接下來說了一句讓人猝不及防的話:“我對你很有感覺,想要你,你看有沒有同意的可能性?”

他用商場上慣用的正經語氣,表述出很低俗的內容。卻異常的和諧。

這樣的話換一個人說,馮景覓一定掄包照著對方的臉甩過去,可破天荒的,她愣愣的看著對方,在對方頗有誠意,且絲毫沒有褻瀆的凝視之下,心臟竟然很不爭氣的緊縮了一下。四肢百骸隨著那一下緊縮變得沒力氣。

那一瞬間,耳邊所有嘈雜的聲音都聽不見,眼睛能看到的,只有他那雙態度誠懇的眉眼。

她當時怎麽回答的來著,哦,她說岑總你是不是喝醉了?

岑旭眼神明朗,說他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麽,並且三言兩語很簡潔的介紹了一下自己的感情史。從側面暗示她,他是個很潔身自好的人。至於這個潔身自好的人為什麽那麽突兀,那麽膚淺的對一個女人有想做的念頭,這點他倒是沒有交代。

如果換做現在馮景覓肯定會諷刺他,好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真是連個兔子都不如。

不過那個時候馮景覓多靦腆,抿了唇,紅著臉杵在那兒尷尬,再沒說什麽。

他則很坦蕩的繼續凝視,等她回答。

孫省得回來的很快,一頭霧水的看著她推開車門落荒而逃。還以為她犯錯惹怒了岑旭,被老板教訓了,小姑娘脾氣上來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