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哪怕鐵石心腸,還是幻想著和你一起變老

怨毒的詛咒漸漸消失在屋外,屋內三人良久無語。左紫辰動了一下,起身淡道:“我累了,想去歇息。你們慢慢聊。”

覃川感覺到傅九雲的眼神一個勁在自己背後打轉,征兆十分不妙,急忙放下茶杯賠笑道:“那……那我也累了……好困,去睡覺……”

“覃川。”他的聲音不高,語氣裏也沒威脅感,甚至還挺溫柔的,為什麽會讓她有出冷汗的欲望呢?她刹住腳,回頭朝他一笑:“我真的困了,重傷初愈呢。”

傅九雲朝她招招手,笑得詭異:“礙事的人都走了,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她坐回去,想了想,說:“好,你說,我聽。”

傅九雲卻沒說什麽,只是揚手將兩個信封丟給她,譏誚似的笑:“在你面前,天皇老子都要認輸。你一直想要的東西,這就給你。”

覃川愕然望著懷裏的信封,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這是國師的來歷,再也顧不得其他,立即展開細看。

眉山君果然手段了得,連國師出生在何年、師從何人都仔細列了出來。

國師身負南蠻二十四洞妖一族的古老血統,妖血純正,到今年已有三百歲高齡。大抵是貪戀人間繁華名利場,五十年前來天原做了個默默無聞的神官,其不老不死的模樣引來皇帝的興趣,想學一些長生不老之術,便提拔他當了國師。

太子無雙命格一說,卻是取自天原國自古以來的一個預言。數代之前曾有神官預言百年後天原降臨無雙命格之子,血戰中原,完成一統天下的霸業。國師想必便是鉆了這個空子,將自己的精血與兇煞之鬼糅合煉化,借了皇後的肚子生下一個人不人妖不妖的太子。他本身便有純血妖魔之力,再加天生煞氣,比旁人來得要嗜血善戰,誰想一時不察,被傅九雲偷偷割了腦袋,連魂魄也取走,也難怪國師怒發如狂。

信紙最後寫了應對方法。南蠻二十四洞的妖血統古老,十分難纏,就算割下腦袋將其細細切成碎片,也未必能殺之。覃川想起當日刺殺太子的情形,不由暗暗點頭。如要徹底滅之,方法有二,一是割下腦袋後立即取出魂魄,這法子被傅九雲拿來對付太子了;二是取極北冰底清瑩石的靈力,做成一方結界將其困住,以其身體發膚做媒介,咒殺之。

要想割下國師的腦袋取出魂魄,何其困難,經過此役,他只怕也防備得猶如銅墻鐵壁,再不可能像上次那樣僥幸傷之。唯有第二種方法可以試試了。

覃川看完之後難抑激動,連聲道:“多謝你!我知道該怎麽對付他了,接下來不用你再幫我,我自己會……”

“覃川,我問你,是不是一定要用自己去點魂燈,絕無回旋余地?”

傅九雲冷淡的一個問句,令她僵了一下,下意識地將信紙抓緊在手心,低聲道:“你說得不錯。該說的話我也早就和你說過,九雲,我很感激你願意幫我。欠你的只怕還不起,我也只能就這麽欠著了……接下來我真的可以自己……”

“即便我也會喪命,你還是要堅持?”又是冷冷一問。

覃川手腕微微顫了一下,喉頭發緊,目光遊離地望著在珊瑚裏遊弋搖尾的彩色小魚,幹笑了兩聲:“你喪什麽命?事情本來也與你無關。不要說是殉情……呵呵,這種事和你一貫的風格未免大相徑庭。”

她故作輕松,開了個一點兒也不好笑的玩笑。

傅九雲靜靜看著她低垂的臉,或許他從來也未曾這樣嚴肅認真地看過她,以往都是帶著些許戲謔和愛憐的。這樣的神情令她有些僵硬,本能地把衣帶放在手指間使勁絞,揉得亂糟糟。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我終於明白了。其實,我原本是想無論如何也要阻止你。”他淡淡開口,“可那些漂亮的大道理說來能感動的只有局外人,我亦沒有資格說叫你放棄復仇的話語。我最後問你一句,老實回答我,倘若我再次將魂燈奪走,你會怎麽做?”

她神色慢慢變冷,過了許久才輕聲說:“何苦再逼我?”

他笑了兩聲,緩緩起身,沉聲道:“所以我也是不得不來幫你,不用你來感激。奪走也不行,我也不想看著你死在別人手上。真要死,不如我看著你上路。不過覃川,你的心當真硬如頑石精鋼,這一點連我也自愧不如。”

即使追上她,帶著她一起生活,過了那麽久,於她大約也只是水滴落在青石上那樣輕飄飄的力道。怪誰都不好,只怪在她最好的那些年華裏,他沒有趕上。

他轉身走了出去,覃川急急開口:“你去哪裏?”

傅九雲淡道:“若不是有魂燈在,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任何關系。你不需問,我亦不需答。這樣於你來說不是最好的嗎?”

他走出門,再沒有回頭。覃川怔怔坐在空蕩蕩的大廳裏,那些色彩斑斕的小魚在周圍繽紛搖曳,透明的泡沫像玻璃珠子一般撲簌簌往上躥,分明是罕見且綺麗的景致,她卻再也沒心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