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卿心如鐵(第4/5頁)

“小姑娘,你在找死……”傅九雲第一次露出怒意,擡手似是要繼續掐住她。

覃川發出一聲戰栗的喘息,死死閉上眼睛,等待預期中的劇痛襲來。可是等了半天,他既沒扇巴掌,也沒掐脖子。她緩緩把雙眼睜開一道縫,卻對上他幾近狂熱的陰郁眸子。

甚至找不到話語來形容這樣的眼神,似是愛到了極點,又似失望到了極點。比任何言語都更加銳利地刺入她心底的柔軟處。

你怎會是這樣?

你怎能下手?

你真的要殺我?

……

他身上的血大滴大滴落在她胸口,細微的聲響,卻是那麽驚心動魄。覃川無法承受,逃避一般又一次把眼睛閉上了。

這些問題她一個也回答不上來。

為了取到魂燈,吃什麽苦她都不怕。給人下跪也好,嬉皮笑臉也好,硬下心腸拋棄那些可愛的人也好。即使是——像剛才那樣,對所有朝魂燈伸手的人露出尖銳獠牙,她也在所不惜。

覃川發出一個古怪沙啞的笑,低聲道:“你要強暴我?為什麽還不動手?膽子被狗吃了?”

她一定是瘋了才會在這種時候刺激他。

胸前一涼,衣服像是紙片似的被他瞬間撕碎了。覃川霎時感到一種絕頂的恐懼,偏偏又因為這種恐懼而全身僵硬,連聲音也發不出來。肩膀上一陣劇痛,是他毫不留情咬上來,真要吃人似的。

又是一陣布帛的撕裂聲,他在撕扯她的裙子。覃川恐懼得渾身發抖,終於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沙啞的尖叫,沒命地蜷縮起身體,像是在洶湧的海面上抱住一根救命木頭那樣抱著自己的膝蓋,死也不放開。

他狂暴的動作停了下來,似乎是撐在她身上看了很久很久。覃川把臉死死埋在被褥裏,想哭,又哭不出來,只好像個無助的小孩子那樣抱緊膝蓋,光裸纖弱的肩膀一陣陣劇烈地顫抖。

身上的重量輕了,大氅落在她近乎赤裸的身體上,他的聲音比寒冰還要冷漠:“覃川,你果然心如鐵石,真令我自愧不如。你想走,現在就可以走,光著身子走!”

他待她再如何好,也不過是她稍稍歇腳的一個小島,毫不留戀就可以離開,毫不猶豫就可以沉沒它。這種殘忍,聞所未聞,令人從頭到腳都墜入深淵一般,縱然是無數次地擁她入懷,在這個深淵裏,也喚不出一聲回音。不想放手,便要被她的荊棘刺得遍體鱗傷,她是個傷人也傷己的倔強女子。

傅九雲彎腰,將隨著她衣服摔落在地上的乾坤袋撿起,放進自己的懷裏,冷道:“我再不會跟著你,你走。魂燈你永遠也不要想。你這樣走,再去天涯海角也隨你。”

覃川漸漸停止了發抖,雙手死死抓住大氅,把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縮在大氅裏面。她的聲音同樣冷漠緩慢:“不是你的國破家亡,不是你的血親戰死,你有什麽資格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撓我?傅九雲,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他答得極快,甚至想也沒想:“是。”

覃川緊緊咬住牙,用盡畢生以來所有的氣力去阻止眼淚,可她阻止不了心底的狂潮,過往懵懵懂懂的一切此刻都變得棱角分明。他待她溫柔體貼,說出那些美好的、讓她憧憬至極的話語,是因為他愛她。

那不是玩笑,不是戲弄,不是心血來潮的疼愛。他的愛沉重又輕柔,潤物細無聲。

她曾經歷過世上最美好的戀情,也體味過世上最慘痛的結局,她以為自己早已如槁木死灰了。可是過去的那些半點也不能阻擋如今在全身上下瘋狂流竄的潮水,她又一次開始發抖,只有把手指放在嘴裏用力啃咬,借著疼痛讓自己冷靜、冷靜。

可是要她怎麽冷靜?

她低聲道:“……可我從來沒有愛過你,一點兒也沒有。”

她分不清自己說的是實話還是謊話,就這麽說了出來,不知是在折磨他還是折磨自己。

傅九雲望著她縮成一團的背影,聲音又變得譏誚:“你很強大,也足夠冷血,你終於讓我變得不那麽想看到你了。”

他大步走到房門前,那些閃爍著寒光的銀白色東西被他袖子一拂,便全部收了回去。

他走了出去,沒有回頭。

傅九雲就這麽坐在客棧大堂裏喝了大半夜的酒,店裏儲藏的酒被他一個人幹掉了三分之二,掌櫃與夥計見他滿身是血的兇煞模樣,哼也不敢哼一聲。因不見那美貌少女跟下來,大家懷疑是不是被這男人殺了,不過大抵誰也不敢去報官的。

不知是不是因為煩悶到幾欲瘋狂,素來千杯不倒的他終於感到腦子裏暈沉沉的,酒意一層層漫上來了。肩上還在一陣陣撕扯似的疼痛,索性就讓它這麽疼著,血也讓它那麽流著,這樣他才能把心裏那些破碎支離的語句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