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⑥章

顏福瑞還沒來得及回答,遠處又是嘩啦一聲水響,司藤警覺回頭,水面之上並不一團鏡面般平靜,卻也並無太大異樣,這就是大大的不對了——秦放還在水裏,即便不會遊泳,這麽短的時間,總還能浮上水面撲騰兩下的。

但是,人呢?

司藤向湖邊走了兩步,目光在黝黑色的湖面之上逡巡,臉色漸漸陰下來,顏福瑞結結巴巴地描述剛剛自己看到的:“也不知那個是不是秦放,應該是……總之是有一個人,先是在半空的……”

“半空?”

顏福瑞肯定地點頭:“是半空,有一根好像繩索一樣的……先把人揚上半空,然後又拽下去,那聲水響就是人被拽下水的時候……司藤小姐,那個是不是秦放啊,秦放怎麽會……”

他原本想問,秦放怎麽會在水裏啊。

但是話還沒說完,眼前忽然一花,反應過來的時候,司藤已經在水裏了,像什麽呢,像一條遊魚,嗖的一下,幾乎是分水而去的,顏福瑞愣了幾秒鐘,幾步跑回車邊拿了強力手電筒,又騰騰騰跑回湖邊,把電筒調到最大光圈,緊張地往湖面上照來照去。

顏福瑞覺得,湖底下,肯定是出事了。但是發生了什麽呢,太捉急了,他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湖水在手電光下打著漾兒泛著亮,其它的,什麽都看不到啊。

秦放是被司藤給扔下水去的,說那些話之前,他雖然多少有點心理準備,但還是僅局限於被罵個狗血噴頭或者扇個耳光……

西湖的平均水深據說只有兩米左右,秦放那一記狠摔入水,幾乎是險些觸底,他原本會水,但自從陳宛溺亡之後,幾乎不曾再遊泳,所以一時之間多少有些慌亂,隨手那麽一撈,手指劃過河底泥沙,似乎抓到什麽繩索,不及細想,下意識就拽住了。

再然後,身體記憶使然,利用自身浮力往上蹬浮,浮出水面之後,長舒一口氣,忽然發覺手裏頭抓的,不像是繩索,而像是……一根藤。

藤?

幾乎是在這個閃念劃過腦際的同時,那根藤索突然自他手中抽出,水中橫亙幾周,牢牢縛住他胸腹,秦放刹那間呼吸困難,只覺得身下大力湧起,將他整個人揚出了水面,一時間天旋地轉,還沒來得及反應出發生了什麽事,又是一股下墜拉力,瞬間把他拉進水中。

冰涼的湖水從耳鼻孔竅往裏猛灌,秦放眼前發黑,掙紮著去拽身上纏著的藤索,恍惚中覺得那股拉力不絕,斜向著迅速把他往某個方向拖拽,正絕望間,身子忽然驟停——又一道藤索自反方向而來,也是橫亙纏住他腰腹,及時遏止住了他的去勢。

秦放下意識覺得這是司藤,心底最初的驚惶錯亂漸漸消歇,卻又止不住嘆氣:這樣把我纏的左一道右一道的,是生怕勒不死我嗎?

思忖間,司藤已經到了近身,秦放的眼睛被湖水浸的睜不開,氣已經憋不住,嘴裏幾乎都在翻冒泡兒了,模糊間感覺司藤先是試圖去解他身上纏繞的藤索,沒有解開,這顯然讓她很是煩躁,下一刻,又是一股舉力上托,秦放耳邊嘩啦一聲,鼻端終於呼吸到空氣,感激地幾乎流下淚來。

急睜眼去看,身子被藤索托在半空之上四五米,但並不平穩,還在被底下的那股拉力拽的忽上忽下,而司藤就在靠近湖面約一兩米處向上狠拉,一時間誰也占不到上風,過了會,司藤突然擡頭厲聲問他:“車上有電鋸嗎?”

起先她想憑一己之力把下頭的藤索拗斷,但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幾乎是恨不得亂刀去砍了。

但是,誰會在車上放個電鋸呢?秦放正想搖頭,忽然有放大的光柱晃過這頭,緊接著就是顏福瑞遠遠的大叫,這一下忽然提醒了秦放,他卯足了勁朝顏福瑞吼:“船!把船開過來!”

顏福瑞聽懂了,掉頭就往還沒組裝好的沖鋒舟跑,秦放盡量簡扼地給司藤解釋:“沖鋒舟的引擎帶動螺旋刀,可以把藤索絞斷,只有比電鋸更快,就是還要等一下,應該還沒組裝好。”

司藤嗯了一聲,視線又投向湖底,過了會吩咐秦放:“我先下去看看,你撐住了。”

秦放還沒反應出這“撐住了”是什麽意思,司藤已經直接躍下了水去,秦放暗叫糟糕,底下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以司藤之力也只拼了個勢均力敵,他要怎麽“撐住”?

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是多想了,托住他的藤索在中央處又分出數條長藤,閃電般向著岸邊纏繞而去,或纏老樹或纏電線杆,倒是在短時間形成了均衡之勢,不過秦放這口氣沒有能舒多久:底下的司藤總也不見動靜,至於岸上,有幾棵樹已經被下拽地有了傾斜之勢了。

秦放頭皮發麻,遠遠吼顏福瑞:“好了沒有?”

顏福瑞哭喪著臉回他:“好是快好了……但是秦放,我沒考過沖鋒舟的駕照啊……那個那個,駕駛說明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