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①章

秦放家住的,即便不是富人區,也應該是高档地段了——一大早,修剪花草的工人就持著刀剪修具過來“保持小區公共地段花木的文藝和造型”,哢嚓哢嚓,修修剪剪,到秦放家花圃後頭時,忽然覺得有一小塊地顏色有些松散,好像還……動了一下。

修剪工趕緊揉了揉眼睛,又湊到鐵柵欄邊上細看,心理準備沒做足,被地下忽然坐起來的一個長發女人嚇的“媽呀”一聲,一屁股就坐倒了。

世態炎涼皆因臉,如果長發拂開下的臉猙獰恐怖,初升的太陽下上演的,應該就是一出恐怖片,但不是,人家長的特美,眼眸帶笑,嫵媚之極的,神色不慌不忙,伸手就把頭發上的土塊給拂了,還跟他打招呼:“早啊。”

早……早啊……

修剪工開始覺得,這事兒跟什麽犯罪大抵是沒關系的,但還是關切的磕磕絆絆地問了句:“小……小姐,你沒事兒吧?”

司藤嫣然一笑:“沒事,鬧著玩兒呢。”

起身的時候皺了皺眉頭,伸手扶了下腰,踮著腳進屋,赤著一雙腳,雪白雪白的。

當日的工作完成之後,修剪工感慨萬千的跟小區保安嘮嗑,把早上發生的事當八卦講,小區保安對司藤有印象,連連點頭:“對的對的,很漂亮的,穿旗袍,那戶的男人帶回來的,有錢的單身男人,你懂的。”

修剪工一臉的艷羨和憤憤不平:“有錢人,就喜歡玩花樣。我以前聽說……”

說到這,忽然壓低聲音,似乎也知道這話題不登大雅之堂:“我以前聽說,他們都玩綁起來啊,水裏啊,還要穿制服啊……原現在開始流行埋起來……泥巴畢竟臟啊……”

說完了,沉默良久,盯著手裏的刀剪修具感嘆:“有錢真好啊,一定要有錢!”

小區保安也覺得非常勵志:“是的,一定要有錢!”

顏福瑞被司藤一個電話緊急召回了杭州,秦放家裏。

他給司藤匯報這兩天的“走訪”進展,司藤靜靜聽著,不露聲色的,即便聽到“白英”這個名字也沒有大的神色改變,偶爾幾次蹙眉,都是拿手去揉腰側。

顏福瑞納悶的很,到底老實巴交藏不住話,忍不住問:“司藤小姐是不是腰疼啊?”

司藤嗯了一聲:“讓人拿鐵鍁鏟的。”

這還得了,顏福瑞大吃一驚:“誰啊?”

“死人。”

死人?顏福瑞的第一反應居然是生化危機裏的活死人,腦補了一下僵屍慢慢吞吞拿著鐵鍁追司藤的場景,覺得太過荒誕——接著就反應過來:敢對司藤小姐動手,應該是已經被她給殺了,或者快被殺了。

心中頓時一緊,這些日子,大概是跟司藤相處多了,很多時候都不覺得她是個妖怪,現在陡然反應過來:妖怪畢竟還是妖怪,害起人來,家常便飯的。

於是不自在起來,總覺得周身冷颼颼的,四下張望一回,想尋回點同類的安全感:“秦放呢?出去了?”

“被綁架了。”

“哈?”

顏福瑞的嘴巴登時張的瓢大,司藤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張瓢,吩咐他:“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去囊謙。”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不是所有顏福瑞都是秦放。

首先,顏福瑞不知道“囊謙”是什麽,司藤耐著性子告訴他“是青海的一個地方”,顏福瑞地理不好,此前從未出過四川地界,撓著腦袋去搜地圖:“青海……在四川上面還是下面還是旁邊啊?”

其次,他買的是火車票。

站在扛著大包小包扁擔籮筐的火車站長隊之中,腰側隱隱作痛,滿耳聒噪,司藤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偏偏顏福瑞還要絮絮叨叨解釋:“秦放有錢啊,他當然能買飛機票,上次從貴州來杭州,我的機票錢還是他出的。但是我沒什麽錢啊司藤小姐,他是開公司的我是賣串串香的,大家境界不一樣,又這麽久沒出攤了,要省著點花……”

再次,這票,還是坐票。

車廂裏沉悶擁擠,過道裏站滿了人,有人嘎嘣嘎嘣吃東西,有人吆五喝六打牌,有人往死裏抽熊孩子,有人不知道為了什麽起了摩擦嘴裏頭罵罵咧咧臟字不斷,司藤覺得連腿都伸不直,因為坐在對面的人行李帶的太多,只能把箱子往行李座底下塞:“小姐,你腿讓一讓,請再讓一讓……”

還有些眼皮淺的長舌女人,在不遠處指指點點她,聲音壓的小,她卻能聽的清楚:

——長的好看,都化妝畫的,卸了妝嚇死人的……——衣服一看就假的,貂皮?狗皮吧,真穿貂皮的人會坐火車,還硬座?太虛榮了。

……

妖力損虧,不能隔空抽她們一個嘴巴子,虎落平陽時絕不叫喚,還是眼不見為凈的好,司藤閉上眼睛小憩,腦子裏忽然浮現出上次和秦放從黔東南回來時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