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④章

秦放跟著沈銀燈一起回到苗寨,客客氣氣道別,重新入住事先定好的客棧,鑰匙插進鎖孔的時候,心裏是抱了一絲希望的。

打開門,消消靜靜,雨天特有的潮氣撲面而來,燈亮了,司藤不在……果然,不在。

秦放對自己說要冷靜,一定要冷靜。

當時,黑背山上沒有別的人,一共有兩條下山的路線,他引開了沈銀燈的注意,從其中一條下山,司藤走的是另外一條,不確定她傷的有多嚴重,但是司藤永遠會為自己留後路,她不是聽任自己傷重倒地暈在野外俯仰由人的類型,她會是那種……拼了最後一口氣,也要為自己找個巢穴,關門、上鎖,確保絕對安全。

如果她沒回來,最大的可能,還在黑背山上。

秦放給顏福瑞打電話,在山上找人,還是多點人幫忙的好,但是奇怪的,怎麽都接不通。

三四通電話打過,秦放煩躁的要命,已經快淩晨5點了,天亮之前,沈銀燈應該不會再上黑背山了,不管了,利用時間上這交叉的節點,自己先去吧。

到達黑背山下,雨已經停了,濃黑的夜色開始稀釋發散,昨晚的那場大雨給尋人帶來極大的不便,一是山泥太過泥濘,留不下任何腳印,二是雨水太大,把可能存在的血腥氣沖的一幹二凈。

秦放盡最大努力四下極目去看,但是不敢高聲去喊,黑背山說到底是沈銀燈的地盤,而沈銀燈就是傳說中的妖怪赤傘,這些日子,她一直忙著在山上布置機關,誰知道有沒有安插耳目?萬一大喊大叫驚出了不相幹的麻煩,不是自尋死路嗎。

一直走到了山頂,找到顏福瑞說的那個洞了,都沒有尋到司藤半分蹤跡,而且滑稽似的,到洞口時,居然日出了。

空氣清新,水汽氤氳,又正好站在方圓數裏的最高點,太陽才剛在雲層之後冒了弧線似的一點尖,半天就已經染上了或橘紅或金黃,甚至有鳥兒在啾啾的叫了。

對比昨晚,巨大的反差。

秦放猶豫了一會,還是心一橫進了洞。

顏福瑞所言不虛,這個洞烏黑肮臟瀣臭,好多動物腐屍,白骨零落其中,像是森白的點綴,秦放一只手捂住口鼻,把手機的手電功能打開,照著明往裏走。

顏福瑞說沈銀燈帶著工匠在這裏忙活,現在看來,所有的布置似乎都完成了——地面已經找不到工匠做工會產生的任何痕跡,沈銀燈在盡力把這個洞恢復成陰森古舊沒有人的模樣,恢復成像極了大妖怪赤傘秘密巢穴的模樣。

終於走到了最裏面那個據說最大的洞,鐘乳森森,石柱林立,中央處有一灘血,還有牽帶著血線向外的腳印。

秦放的手心都出汗了,他關掉手機手電,背靠著石筍深吸了好幾口氣,穩住了心神之後,又把手電打開。

是的,自己是從沒做過這種事,但是一定要仔細,露了任何一點線索,後果都不堪設想。

他在洞裏仔細地查找了一回,在一處石壁上找到了另一處隱約的血跡,血痕很淺,注意看的話甚至有擦拭的痕跡,仔細看,石壁上浸血的地方,有兩個尖利的手指粗細的孔洞,洞口是斜傾往下的,像是有類似箭矢一樣的暗器,從高處斜射下來,把人牢牢釘在墻上。

秦放幾乎可以推測出當時發生什麽事了:顏福瑞說過,沈銀燈在洞裏做了對付司藤的機關,有九成的可能,司藤也是在查找機關的原理,然後觸發了機關。

如果所料不差,那時候,她被突如其來的箭矢釘在了墻上,受了很重的傷,掙脫之後,掙紮著向外走,也許傷勢過重,沒有聽到他的示警,而就在這個時候,沈銀燈已經到了山洞口……

不對不對,大方向上好像說的通,但似乎還是缺了一些,是什麽呢?

秦放緊張的額頭都出汗了,他並不擅長這種設想和推敲,他太習慣跟司藤在一起之後,心不在焉地聽她去把玩這類心智的遊戲,然後心服口服的想:嗯,妖怪就是聰明,好多心眼,是我們人比不了的。

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司藤很可能是出事了。

他的設想缺了什麽,是什麽呢?

電光火石間,秦放眼前一亮:對,是箭!

箭在哪呢?箭把她釘到了墻上,她受了重傷,掙脫之後往外走,按照常理,箭被拔出之後是會被扔在邊上的……

但是現在,箭不見了。

有一種可能,箭矢的機關是自動還原的,射傷人之後,又收回去了。不過可能性不大,機關以困人傷人陷人為先,打一棍子就跑不太符合邏輯。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司藤自己……把箭給還原了。

這個突然冒出的念頭讓秦放的一顆心砰砰亂跳,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找到對的路子了。

司藤要來黑背山的山洞,並不是要泄憤搗毀沈銀燈的機關,她只是喜歡那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感覺,她要洞悉秘密然後打沈銀燈一個措手不及,所以如果一切沒有出差錯,她查找到機關的原理之後會不動聲色還原,然後悄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