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⑧章

秦放黑了臉:“那個年代,長的胖,是家境殷實。”

“哪個年代都是皇帝家最殷實,照你這麽說,只有豬能當皇帝了。”

什麽邏輯!這種沒節操的妖怪,放任自流必然越發的口沒遮攔,秦放刷刷三兩下把桌上的打印紙都撥拉圈到自己胳膊裏,一張都沒給司藤留:“司藤,你說我沒關系,這些都是我長輩,你作為中華民族的妖怪,也該繼承中華民族的優良美德——你要不尊重他們說三道四的,你就別看了。”

司藤皺著眉頭看了秦放半天,勉強同意,她拿回剛剛的那張照片,看了又看,一臉沒有點評盡興的憋悶,過了一會看秦放說:“果然是現在日子好了,營養健全,一代比一代好看,尤其是你,長的就跟基因突變似的。”

這叫人話嗎?

司藤不去理秦放的黑臉,自顧自繼續翻檢照片,過了會拿出兩張:“這是一張照片的正反面是嗎?”

應該是,那個下屬給每張照片都編了號,這兩張,一張是P4正,一張P4反,代表第四張照片的正反面。

那是秦放的太爺爺和太奶奶,抱著兒子,也就是秦放他爺爺,在西湖邊取斷橋殘雪為景照的一張全家福,很多沒去過的人以為斷橋就是兩截的半橋,其實有種說法是冬日雪後,橋的陽面冰雪消融,但是陰面仍有殘雪似銀,遠處望過去這橋似斷非斷——給秦放太爺爺一家照相的人顯然深諳此理,從照片的角度看,的確像是“斷”橋,秦放的太爺爺握著兒子的小手腕喜笑顏開的,一副其樂融融的親子照。

背面題了行字,1946年冬,攜妻、子遊湖,友白英作陪,乘興而來,盡興而歸。

司藤看了半天,終於是徹底絕了對秦放太爺爺的想象力了。

她說,你太爺爺這字,真是狀如雞爪,形如鬼爬。

司藤原本給的期限是三天,後來為著了多添一道“取證”,又給寬限了幾天,期間蒼鴻觀主來過一次,秦放聽到他提了“赤傘”兩個字。

司藤當時愣了一下,說:“哦,那是前輩了。”

蒼鴻觀主走後,秦放問了司藤,司藤把赤傘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沉吟說:“如果赤傘當年沒有死,康熙年到現在,也有三百多年……它潛心修煉,的確是有可能再次成妖的,而且它經歷過相當長的亂世,亂世多殺,便於赤傘攝取戾氣。只要蒼鴻能給出少許證據,黔東就是非去不可了。”

據說,赤傘被砍下的那條手臂,深紅,白斑,軟如綿,爛臭,三日而腐,化為水,水臨之處,皆為赤地,寸草不生,蟻蟲觸而痙攣,既而死。

一幹人據此出了個堪稱絕妙的點子,一個密封盒裏,裝黔東山區取的泥土,這泥土務必做的惡臭無比。

時間點要往前移,司藤前腳提出要求,道門幾天之內就發現赤傘並且拿到證據這種話三歲小孩都不會信。所以發現赤傘的時間,遠在好幾個月之前,當時麻姑洞的沈銀燈在山區偶遇,力拼不敵,但逃跑時祭出法器輕傷了赤傘,赤傘的血滴到土裏,這密封盒裏裝的,就是浸了赤傘血液的泥土。

果然三個臭皮匠堪抵諸葛亮,一群人居然拼湊出個幾乎無懈可擊的說法來,自己都想為自己擊節叫好,只有白金教授潑大家冷水:“說法是不錯,但是惡臭的泥土是否就能把司藤給唬住,我反正是持保留意見的。”

馬丘陽道長造假造到興頭上,根本聽不進白金的意見:“老一輩說,摻了九分真話的謊話最難分辨。這事我們給做的真真兒的。沈小姐不是家在黔東嗎,就請老家那邊的人去山區取了土送過來,要快,坐飛機送。至於惡臭,精變的妖怪脫不了是草木樹怪,既然吃人,惡臭裏一定也有血肉腐氣,多找幾種植物動物的腐臭之源拼一拼。別忘了,赤傘在康熙42年就已經妖蹤絕,而司藤1910年才精變,這兩個妖怪從來就沒打過照面,赤傘的血是什麽味道,司藤根本不知道!”

白金教授冷笑:“但是你也別忘了,這兩個都是妖怪,妖怪與妖怪之間,也許有相通之處,說不定司藤就是能分辨出我們交出去的東西沒有妖氣。”

馬丘陽道長一時語塞,張少華真人嘆氣說:“要真這樣,也只能聽天由命了。咱們從來就沒找到過什麽妖怪,這事原本……也就是一場押注罷了。”

現代社會,不會搞快馬加鞭八百裏加急這種事兒,坐飛機送都也已經不合潮流——沈銀燈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叫了快遞,第二天晚上,這所謂的赤傘臭土就已經送到了。

快遞箱不大,膠帶纏的一層一層的,沈銀燈簽收之後,反而沒了打開的勇氣,蒼鴻觀主問她什麽時候去見司藤,她猶豫了一下說:“明天吧,今晚上大家都緩一緩。”

也好,蒼鴻觀主吩咐大家當晚好好休息,第二天一起去見司藤,這一次沒有避開王乾坤和顏福瑞,一起通知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