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桑辰篇(7)(第2/2頁)

桑辰猶豫了半晌,道:“那在下先告辭了。”

走出門外,卻遲遲未曾離開。他一直怯弱,卻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可是在面對這段感情,他覺得左右都不是,一方面覺得自己不應該會變心,一方面又覺得對杜江離的感情,與當初對冉顏是一樣的,唯一的區別是,他不怕杜江離。

仿佛只是將這份情,轉移到了杜江離身上。

呆站了半晌,桑辰才告辭,不知不覺走去了劉青松的府邸。

劉青松今日輪休,正躺在吊床上翹著二郎腿享受美婢的按摩伺候,有人通報桑辰來了,才起來穿了屐鞋迎出去,“稀客呀!得道高僧終於出山了?”

桑辰臉一紅,施了一禮。

兩人坐定之後,桑辰吞吞吐吐地將與杜江離的事情說了出來,一臉迷茫地問劉青松道:“在下該怎麽辦?”

“什麽該怎麽辦,你得對人家負責啊!”劉青松插了一塊水果塞進嘴裏,道:“真不明白你怎麽想的,冉顏分明對你沒有任何男女之情,三個孩子都滿地跑了,說不定肚子裏又有了小四小五小六,你犯得著給她守身如玉嗎?活著累不累啊你?”

劉青松見他垂著腦袋,咽下嘴裏的東西,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顯然佛家講求的是守心,你連心都沒守住,守身有什麽意思?非得讓人鄙視你。”

“在下正是鄙視自己沒守住心。”桑辰悶悶地道。

這才是症結所在,比起那些心還沒叛變,身就已經出軌的男人,桑辰恰恰相反。他求得一生一世一雙人,可那個喜愛的女子和別人一生一世去了,他嚴厲地要求自己對男女之情死心,即便動了情,也要求自己絕不背叛曾經的那份感情。

“有些情如流星一閃而過,有些情像聚沙成塔,有些情是一眼萬年……誰能預料自己會得到什麽樣的感情?誰有能保證一輩子始終如一?”劉青松以四十五度仰角的明媚憂傷緩緩說罷,猛然一拍幾,嘖道:“你覺不覺得,我真是太有才華了?”

桑辰抿唇沉默半晌,才道:“獻梁夫人說的有道理,在下該拿出些魄力來,做個敢作敢當的大丈夫!”

說罷便爬起來匆匆告辭。

劉青松這廂剛起身,便有侍婢跑進來道:“郎君,夫人要生了!”

“不是在睡覺嗎!”劉青松急急忙忙往後院竄,邊跑便吼道:“叫穩婆,燒熱水,準備飯食、參湯!”

這廂兵荒馬亂,桑辰下定決心之後,便跑去東市買澄泥,準備燒硯台。

半個月後,等杜江離要出家這件事情稍稍淡下來一些,趙夫人便借著去拜佛之機,果然私下找桑辰探問了此事,桑辰一口應下,並言過幾日去府上提親。

於是,貞觀十九年秋末的某日早晨,更鼓剛剛響過。

黑蒙蒙之中,便見一廣袖寬袍的青年背著大包袱去敲了杜府的門。

大門一開,青年滿頭大汗地道:“在下是來提親的。”

門房吃了一驚,“先生莫要胡說,我家娘子早就定了親,婚期都定了。”

桑辰如遭雷劈,頭腦嗡嗡。

門房見他一表人才,又似乎深受打擊的模樣,不禁心生同情,“先生還是快走吧,莫等天亮被人瞧見。”

桑辰愣半晌才想起來問道:“此處可是杜如晦杜相的舊宅?”

那門房恍然大悟,熱心道:“先生走錯地方了,杜相的舊宅在東邊,出了巷子向左拐,到了個丁字路口向右拐,往前走十余丈,再左拐,第一個門便是。”

桑辰聽的頭腦發暈,還是道了謝,嘀咕道:“左右左,左右左……”

他念念叨叨地走了半天,才想起來,哪兒是東啊?

“就知道你會迷路。”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桑辰松了口氣,轉身看見杜江離戴著冪籬,身後跟著一個家仆,一個侍婢,連忙湊了過去,“娘子。”

“你帶了什麽?”杜江離看著他身後的大包袱,不禁好奇道。

“在下做了幾十方澄泥硯……還有在下這些年的所有積蓄,來聘娶娘子。”桑辰道。

“聽說你當初也是背著澄泥硯去冉氏求親,你包袱裏的有沒有比上次多?”

“一樣多……”桑辰羞愧道。

杜江離道:“硯底下有字?”

桑辰詫異,“娘子如何知道?”

杜江離沉吟道:“我以前有一方……嗯,我做夢夢到的,以後你要都做沒有字的,我來寫字。”

“娘子要寫什麽?”桑辰問。

“……”

“娘子?”

“嗯?”

“刻什麽?”

“……”

“娘子。”

“不告訴你。”

“在下不是想問那個,在下是想問,娘子真是狐狸嗎?”

“你才是狐狸!”

……

東方破曉,金色晨光籠罩整個長安城,將兩人迎著陽光往東走,影子在身後拉得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