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最遙遠的距離

天色已黑透,蕭頌再待下去,邢娘恐怕就會過來趕人了,遂與晚綠一並離開。

出了內門道,蕭頌忽然對晚綠道:“天晚了,你一個人出去也不安全,正好我要去衙門,順便命人去把他們放出來。”

縣衙與牢房有些距離,與蕭頌並不順路。

晚綠也不疑有他,想到院子裏人手也不夠用,況她怕極了蕭頌,哪裏敢拒絕,於是連忙欠身道謝,“多謝蕭郎君。”

“無礙。”蕭頌淡淡地回了一聲,便擡腳出了外曲門。

晚綠松了口氣,便返了回來。

蕭頌看見門口等候的衙役,向他招招手。

那衙役身份低微,根本沒有見過蕭頌,但見他身上紫色袍服,也猜出其身份,戰戰兢兢地迎了過來,“蕭侍郎。”

“我現在沒空去認人,暫且把他們關上一夜。”蕭頌頓了頓,又道:“我記得莊尹對面那間牢房幹凈寬敞,你把他們倆轉到那間去。”

“蕭侍郎,您是否記錯了?那裏是重犯牢房,臟亂得緊。”衙役小聲且討好地提醒道。

蕭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還沒老,記性好著呢。”

平淡的語調不知為什麽聽起來陰森森的,衙役腦門直冒冷汗,心裏雖不明白蕭頌的意思,但也不敢再問,心想您說什麽就是什麽,大不了給換一間幹凈的就是了。

蕭頌看了衙役一眼,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道:“我說的是莊尹對面的那間,若我明日見著不是……後果你懂的。”

他淡淡拋下這句話,負手朝衙門走去。

衙役看著蕭頌的背影,小聲嘀咕道:“那莊尹渾身爛得差不多了,連我都不敢看,為什麽要把人關在他對面呢?”

難道這兩人是假的?還是得罪了蕭侍郎?衙役滿臉不解地小跑著回牢房,給他們挪地方。

晚綠回了院子,便瞧見燈籠搖曳的光亮下,有個人窩在走廊底下,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頭埋在腿間,只能看見光溜溜的腦袋。

“幻空?”晚綠輕聲喚道。

幻空擡起頭來,小臉上滿是淚水,大眼睛也腫得如核桃一般,看見晚綠後,忽然啜泣出聲音,“我找不見師兄了,嗚嗚嗚……”

晚綠想了半晌才想起來,桑辰把懷隱叫做師叔,懷隱和凈惠是同輩的僧尼,幻空說的師兄一定就是指桑辰了。

自從冉顏受了重傷,她成日忙得不可開交,這些天都不曾看見幻空,竟將幻空給忘記了,“桑先生一會兒就回來了,這會子娘子還沒睡下呢,你要不要去找她說說話?”

幻空自小在寺廟裏長大,加之凈惠從來不教,使得她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根本不知道要去探望病人之類。

幻空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哽咽道:“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知道娘子很喜歡你的。”晚綠過去抓起她的手,領她一並回了冉顏的臥房。

冉顏剛剛洗漱完畢,看見幻空過來,不由得浮上一抹笑容,聲音因為虛弱而給人一種溫柔的錯覺,“好些日子沒看見你了,怎麽也不來找我呢?”

幻空見冉顏溫和,少了幾分膽怯,小聲道:“師兄說外面不安全,讓我不要到處亂跑。”

這些天聚水縣被兇殺案鬧得草木皆兵,桑辰有此一說也並不奇怪,只是幻空竟真的聽話乖乖待在房間裏,顯然對桑辰過分的信任和依賴。

冉顏不禁想,兩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是怎樣相互依偎,給彼此勇氣呢?

自從幻空親眼看見凈垣死在她面前,便越發膽小,也許在更弱小的人面前,桑辰也能張開臂膀,撐起一片天空吧!

“冉娘子,師兄什麽時候回來呢?”幻空在榻旁坐下來,抓著衣角不安地問。

冉顏淡淡笑道:“桑先生同劉醫生一並出去辦事了,晚些就回來,你若是害怕,就住在我這裏,或者同晚綠一起睡。”

“嗯!”幻空歡歡喜喜地應了,旋即注意到冉顏的手被裹得嚴嚴實實,又憂心道:“冉娘子,你受傷了,還疼不疼?”

冉顏聽著她孩子氣的關心,面上笑容更盛,“不疼了,再過幾天就能同往常一樣。你與桑先生一路過來,有沒有吃苦頭?”

“沒有,師兄可好了,他還教我讀書寫字,還教我撫琴。”幻空笑盈盈地答道,說到撫琴,幻空驕傲地道:“師兄說我學琴特別快,很快就能趕上他。”

“是嘛,那幻空比我聰明。”冉顏也順著她的話誇獎了一句。

“冉娘子不要傷心,師兄說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冉娘子很勇敢。”幻空真誠地安慰道。

冉顏聽著幻空“桑式”的說話風格,頓時懷疑,讓幻空跟著桑辰學習是不是真的行。

“還學了些什麽?”冉顏問道。

“弈棋,茶道,不過師兄平時更多還是與我講佛經,師兄看過好多佛經呢。”幻空眼睛亮盈盈的,滿是興奮與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