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蟠龍劫 第33章

精於醫術的左言希、姜探都已逝去,均王遣人尋來附近幾個郎中診治時,有說小產後元氣大傷的,有說身中奇毒難解的,也有說被庸醫用錯藥的,始終沒個定論。

見景辭、慕北湮焦灼,均王安慰道:“莫急,等我遣人回京領兩名最好的太醫來,必定可以查出究竟。沿”

蕭瀟聞言,便道:“不如我回京一次吧!順路得去端侯住處,把言希公子留下的方子取來。”

均王擡眼見景辭面色如雪,眸光黯淡,忙點頭道:“端侯病勢未愈,也需好好調理。問問哪位太醫先前給端侯診治過,一並帶來吧!”

蕭瀟道:“是!端侯和小賀王爺,便勞煩均王殿下多照看幾日。”

均王道:“放心,近日之事我已寫了密折呈報父皇,說明謀害則笙郡主的真兇是姜探。至於主使姜探之人……咳,我雖不便多說,想來父皇必定心中有數,也盼著原大小姐盡快復原,才好給原夫人一個交待。我在此處守著,也正可以讓父皇放心些。紡”

景辭本就病勢未愈,歷經王則笙遇害、阿原入獄,殫精竭慮了好些日子,好容易找出真兇,又遇愛人昏迷、摯友死去的打擊,更是雪上加霜,精神甚是不好;慕北湮同樣懸心阿原,如今又因左言希之死痛心懊恨,這兩日看著義兄棺槨,自然也是神思不屬,時常借酒澆愁。

以這二位的狀態,即便端侯府、賀王府、原府先後派出人來接應,也讓人放心不下。均王雖稱不上勇武,到底身份在那裏,且行事穩重,又有皇甫麟等高手相隨,由他親身陪護在他們身邊,蕭瀟自然放心不少,當即辭別而去,快馬回京。

景辭目送蕭瀟離去,親手舀來清水,拿手巾擰了,替阿原擦拭臉龐和脖頸。

阿原五官依然精致好看得出奇,卻蒼白如紙,幹裂的唇邊毫無血色,說不出的虛弱憔悴。

景辭拿棉簽子蘸了溫水為她潤濕嘴唇,偶見她昏睡抿一抿唇,能吮到一星半點的濕意,眸中便會閃過欣慰,向來疏冷的面容竟能因此柔和許多。

慕北湮見插不上手,越性邊喝酒邊翹著腿在旁瞧著,嘆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既贏得佳人芳心,又有婚約在手,早早將她娶回去,哪來後面那許多破事?就如擲骰子,明明擲出了滿園春,偏要丟了重來,換回個滿盤皆輸,何苦來哉!”

他雖說著,料著景辭那別扭性子必定不肯答的,轉身夠身去瞧均王正讀著什麽書。

誰知景辭竟答道:“嗯,此事我錯了。”

慕北湮、均王一齊擡頭看向他。

景辭闔了闔眼,低低道:“她曾辜負我,我始終心結難解,的確有心冷落,希望稍稍疏遠些,免得再和當初那般泥足深陷,被她陷於死地兀自難以自拔;也免得太過驕縱了她,寒我舅父和知夏姑姑的心。”

均王瞪著他,忽嘆道:“恐怕有些難。左大夫還想跟姜探決裂呢,終究卻為護她而死……我瞧你如今情形,可不像恨她辜負你的模樣……”

“便是辜負,也是我咎由自取。她其實最無辜,上一輩的仇恨不該落到她頭上。何況……我連恨都恨錯了人。”他忽看向均王,“隔了那麽多年,很多當年的仇恨,其實已分不出對或錯吧?”

均王已笑了起來,“對錯自然是有的。無論如何,因嫉恨而設計殺人,還試圖嫁禍他人,總是錯的。”

景辭眸中閃過一絲銳芒,“你知道?”

均王慢慢合上手中的書卷,低嘆道:“很小的時候,我曾看到母後在偷偷地祭祀一名女子。她哭著說,‘你莫怨我,我實在是退無可退,無法可想了。你搶走我夫婿,搶走我名份,搶走我寵愛,讓我為婢為妾也就罷了,為何連個孩子也不肯給我留下?”

“孩子?”

“聽聞我前面本該有個哥哥的,都懷了五六個月了,跟原夫人一起喝了盅茶,就沒了。”

“原夫人?”

“不是她動的手腳。聽聞那幾年她也懷不住孩子。梁王妃出事後,她延醫服藥,隔了四五年才生下了原大小姐。”他忽擡頭看向景辭,笑了一笑,“依我說,她們都錯了!虛名浮利,你爭我奪,便是贏了又如何?兩眼一閉腿一蹬,誰又能帶到棺材裏去?母後苦心經營一世,熬盡心血,何嘗有一日快活?不如遠離是非之地,摯友詩酒相伴,從此逍遙一世,豈不快哉?”

景辭默默撐住了額,“你說得對。”

慕北湮持了酒壺在手,晃了晃頭,說道:“莫非

tang我喝醉了?為何你們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

景辭忽伸手,奪過他的酒壺,仰脖便喝。

慕北湮急道:“喂,我的酒……喂,你要不命啦?”

其實均王還是錯了。

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真的分不出對或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