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蟠龍劫 第17章

郢王嘆道:“賀王將門虎子,本王豈敢教訓?只是則笙郡主遇害,勢必令趙王和趙王麾下眾多將士不安,若不謹慎處理,恐怕會動搖大梁根基。賀王是聰明人,自然懂得其中厲害。”

慕北湮明知他們得罪了郢王,此事斷難善了,正躊躇時,原夫人已道:“北湮,我們兩府賓客到得差不多了,如今鬧成這樣,好歹需給他們一個交待。你先回去安置好府中事宜要緊。攖”

慕北湮磨了磨牙,應道:“是,母親。”

天大喜事變作塌天禍事,兩府早已亂成一鍋粥,其實不在乎更亂些。但既然大理寺這邊無法可想,他便得到別處設法,救回他沒入門先入獄的新娘。

景辭聽得慕北湮這一聲自然而然的“母親”,不覺失了失神。

而原夫人已看向他,說道:“端侯,老身有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說話?償”

景辭盯她一眼,“夫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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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是前朝留下的屋宇,衙門內外頗多參天古樹,小小的荷花池以湖石圍就,滿是斑駁青苔。

原夫人凝視著有了年月的石欄,好一會兒才道:“當年我以為嫁的是梁王,入了府才發現嫁的是原皓,尋死過好幾回。這樣的太湖石,我撞過兩回,頭發裏至今有一塊疤。”

景辭負手立於稍遠處,看著池中白玉般皎潔的蓮花隨風飄拂,淡淡道:“夫人請我過來,就是想告訴我,你跟皇上先前的這些事?”

原夫人道:“你覺得沒什麽要緊,是吧?其實後來我回頭再看時,也覺得太不值。他很快娶了我的好友張惠,又因為戀上景家二小姐,明著暗著勸說,讓張惠讓出了正室之位,於是你母親就成了梁王妃。而我呢……人都說,我是梁王心坎上的,但我那時正奔走在不同的男子之間,為梁王聯絡大臣,助他去奪前朝的天下。他萬萬舍不得你母親拋頭露面,卻讓我犧牲自己去成就他的大業!”

景辭點頭,“嗯,我聽說過。你與我母親素來不睦。”

原夫人苦笑,“張惠舍出正室之位,賢良淑德,向來退避三舍,不肯爭寵,故而與你母親情同姐妹。於是,梁王再不專一,你母親也怨不著張惠,只恨上我。我是梁王好用聽話的棋子,又是對他死心塌地的舊愛,令他滿懷男子豪情,很是得意。故而哪怕他心裏眼裏都只剩了你母親一個,也會對我另眼相待。也就是這另眼相待,令她和她當時的侍女知夏對我恨得咬牙切齒,屢屢為難於我。我那時也年輕,想著本該屬於我的一切都已被剝奪,聲譽尊嚴都已因為梁王被踩到了腳底,你景二小姐做了現成的梁王妃,高高在上,何苦還欺負我?故而的確有心氣她,趁她身懷六甲不便侍寢時,常去梁王府侍奉梁王,終於把她氣得跟梁王大吵一架,不顧八個月的身子執意要回鎮州。”

景辭聲音冷了,“你在說我母親的不是?”

原夫人道:“我本不待說,但你那位知夏姑姑一大早便鬧到了皇上那裏,不僅告我的狀,說我是當日謀害你母親的元兇,還說我女兒是謀害則笙郡主的元兇!可惡我趕到時皇上已經被說動,派人召我入宮,支開我好令人捉拿阿原,甚至吩咐禁衛,如有抵擋,可當場格殺!幸虧阿原不曾反抗,不然她得在她新婚大喜之日橫屍花轎前、血染紅嫁衣了吧?”

景辭沉默片刻,說道:“我相信,若阿原不曾恢復記憶,她絕不會因為先前那點齟齬便殺害則笙。至於你……”

他的黑眸蘊了寒意,嘲諷道:“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是因我母親再三逼迫,才向我母親動了手?”

“我沒對她動手!”

原夫人不耐煩地瞪回他,“知夏那個蠢貨,是不是從你小時候起便重復千百遍地告訴你,我是你殺母元兇,無可置疑的兇手?可你知不知道,她的佐證只有你母親離開大梁是因我與你父親吵架,還有就是殺她的劫匪曾無意間說起是受我之命行事……你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世面,請你告訴我,誰家殺手在殺人前會主動告訴對方,誰是雇她的主謀?這是戲文看多了,自己成了傻子,還把人都看成傻子了?栽贓嫁禍這事可別太容易!她知夏前不久不是剛做過嗎?不是還有那自作聰明的傻子,居然信了,還深信不疑?你說,有些人怎能愚蠢成那樣,糊塗了二十年都悟不過來!”

景辭忽然間胸口抽住,也顧不得原夫人話語間滿滿的惡意嘲諷,驀地看向她,“你……你是說殺害我母親的,另有其人?”

他雖聰明機警,但幾乎從他懂事的那天起,知夏姑姑和舅舅一家,便一直告訴他,是原侯夫人楚玉羅逼走了他母親,殺害了他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