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帳中香 第47章 暗斂風雷費思量(3)

它的腹部有明顯的一道劍傷,經了七八個時辰的靜養,傷口血液本該大致凝固,如今卻又在滴著血珠。

想來它不知在哪裏歇了一夜,待傷處略略好些,不知怎樣千辛萬苦地才勉強飛回縣衙,找到“藏”在書房的主人,還意外地發現了藏在屋頂的蕭瀟。

它尚記得主人命它追蹤蕭瀟之事,卻不曉得它前夜受傷逃開後,正是蕭瀟救了阿原,居然很盡心地繼續履行職責,拖著受傷之軀攻擊蕭瀟,硬生生把他逼下屋檐。

阿原仔細檢查它的傷處,啞著嗓子笑道:“原來你沒死,你沒死……我真怕你也被殺了……”

眼前又有雪白的鷹影掠過,她已分不出是幻境還是回憶,更沒注意到她不自覺間居然用了個“也”字醢。

她如獲至寶般將小壞抱到懷中,急急帶它去治傷,口中無意識般地喃喃念道:“小風,別怕,我會救你,小風……”

她走出好長一段,才自己怔住。

為什麽她喚的,不是小壞,而是小風緹?

小風,是什麽?

她疑惑著離開時,並未注意到景辭忽然間蒼白的臉龐。

他的目光掠過她的背影,看向左言希。

左言希卻不曾注意到阿原說了什麽。

他低頭看著他治病救人的白皙雙手,竟似魂不守舍。

長樂公主看著收劍前來見禮的蕭瀟,倒也沒因他責怪他偷聽,只問道:“你鬼頭鬼腦躲在屋頂做什麽?光明正大到裏面來聽,也不會有人攔你吧?”

蕭瀟咳了一聲,笑道:“回公主,有……有人攔……”

他將食指暗戳戳地指了指景辭,又飛快縮回。

景辭竟已看到,冷冷道:“現在不攔了!”

長樂公主有些不解,旋即想起阿原,不屑地嘖了一聲,說道:“你不會也是為那姓原的賤丫頭吧?真服了你們,這眼光,真真是狗都不如!”

景辭便向謝巖道:“聽見沒有?公主說你狗都不如。”

長樂公主噎住。

謝巖狗都不如,她苦追著一個狗都不如的人,豈不更是自甘下.賤?

謝巖只作沒聽到兩人話語間的鋒芒,迅速轉開話頭,問向蕭瀟:“蕭瀟,你都聽到了?賀王一案,你怎麽看?”

蕭瀟毫不回避,答道:“我同意景大人每一個字。立刻搜拿張和,然後結案。至於案中涉及的其他隱情……可以回明皇上,另案處理。”

長樂公主凝視著他,然後笑了起來,“行……賀王案兇手已明,只要搜到張和,的確可以結了。甚至其他的,恐怕……並不是留在沁河便能查明的。”

蕭瀟欠身,笑得明朗如晴空煦陽,“公主明鑒!”

------------------------------

張和的消息比想象中來得還要快。

他果然沒逃出去,甚至沒能逃離沁河。

長樂公主、謝巖等人坐了很遠的車,躡著名貴的珠履在鄉野間崎嶇不平的小道上又走了半夜,才趕到張和被害的地點。

張和死在當地的一處小廟裏。

那廟離村莊有一段距離,裏面只有一名老僧帶著個小沙彌住著,故而附近裏正、保長都不曾發現廟裏多了個逃犯,直到有村民經過小廟裏發現兩名僧人倒在地上,進而發現有個陌生男人死在了後面一間禪房裏。

兩名僧人沒死,卻已瘋瘋癲癲,連說話都說不清楚。

因景辭近來身體狀況不佳,左言希以醫者的身份再三告誡,不許他前來,並勸阿原也留下,照顧景辭,也可以照顧她的鷹。但左言希、慕北湮及李斐、井乙等人都已趕了過來。

長樂公主看著在泥濘裏流著涎水呵呵傻笑的老僧,掩鼻看向左言希,“你看看他們還能恢復神智嗎?”

左言希明知其意,過去搭了脈,搖頭嘆道:“便是用藥調理,也只能緩解症狀,很難完全恢復。想靠他們了解案發時的情形,只怕不可能了……”

李斐在旁看著,想說什麽,又躊躇著不敢上前。

井乙卻已忍不住道:“怎麽又是發狂?先前丁曹不就是發狂而死的嗎?”

長樂公主驀地擡起頭來,“丁曹?是誰?”

李斐這才道:“回公主,是我們縣衙的一個公差。他在追查朱蝕案時,被姜探察覺並下藥,最後因癲狂跌落山坡摔死。”

長樂公主便問謝巖:“就是你上回來辦的那個案子嗎?姜探呢?”

謝巖盯著發狂的僧人,也由不得困惑起來,沉吟道:“姜探一直重病在身,她母親認下謀殺親夫的大罪後自盡,她受不住刺激,當天便吐血而死。”

左言希道:“雖然同樣迷失神智,但從症狀來看,應該不是一種藥。”

張和的屍體已經被擡了出來,是明顯的中毒而死。

腳踝上有一處嚙傷,從齒痕看,應該是蛇傷。他雖曾被割開傷處試圖擠出毒血,但顯然沒什麽效果。傷痕周圍黑腫發亮,流出來的黑血已經凝固,糊在高腫變形的腳背上,猙獰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