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帳中香 第33章 倚劍誰家少年郎(33)

而賀王遇害那晚,左言希並無確鑿的不在場證據;何況他一身武藝深藏不露,若想暗中潛回賀王臥房殺人,簡直輕而易舉,越發令人生疑。

長樂公主雖視阿原如眼中釘,但二人判斷竟出乎意料地一致蠹。

而今,不僅證據確鑿,若算上昨晚殺害證人傅蔓卿,連證人都齊全了,完全可以辦成鐵案。

慕北湮並不相信父親奸殺小玉,但目前更要緊的是不能讓左言希受刑。可即便他冒險與長樂公主對峙,也難以解決左言希眼前困局。

景辭沉吟著,走到謝巖跟前,輕聲說了幾句髹。

謝巖正在躊躇,聞言眼睛亮了下,上前道:“公主,剛阿原他們已經勘察過,並找到證據,證實小玉正是在那邊樹林中遇害。”

長樂公主道:“不論小玉在哪裏遇害,既然有香囊為證,足以說明與賀王、與左言希脫不了幹系。”

她的目光淡淡掃過謝巖,聲音冷而清朗,“左言希既有重大嫌疑,收監審訊是少不得的例行程序。既然你們都不願為難這位左公子,少不得由本公主來做這個惡人。父皇交待下的差使,你們敢耽誤,本公主可不敢耽誤!”

此話一出,謝巖固然不好硬攔,連慕北湮也不由猶豫。

慕北湮素日時雖任性胡鬧,但到底久在京中,深知宦海浮沉,君心難測。

梁帝出身武將,伐晉失敗後性情越發暴躁多疑,愛將遇刺對他必定也是不小的打擊。慕北湮若敢阻攔公主審訊嫌犯,如果追究起來一樣罪責難逃。

左言希忽繞過慕北湮走上前,平靜道:“想來我再怎樣辯解自己從未見過這些證物,於公主而言,也不過一面之辭。但我若將所有罪責攬下,公主當真認為便可以向皇上交差了?”

長樂公主靠在椅背上,輕笑道:“為何不能交差?”

左言希尚未回答,旁邊忽有一人答道:“小玉乃是被人奸殺,若是賀王所為,以賀王權勢,根本無須借著深林暗夜掩飾行止,更無須拋屍;左言希雖有嫌疑,但為一侍女弑父,即便真是心中所愛,也是匪夷所思,難以服眾。他留下小玉貼身衣物做紀念還可理解,把小玉遇害時兇手留下的香囊留下做什麽?怕人無法發現他的殺人動機?何況,他既留下香囊,豈會認不出香囊上的珠子?又怎會容得另一名侍兒將珠子綴在珠釵上招搖?生怕旁人不疑心嗎?暗中布局之人做得越多,破綻便越多,公主聰慧英明,想來不會受人誘導,妄動刑罰。”

長樂公主眸光連連閃動,盯著眼前抱肩而立的年輕男子,慢慢問道:“你是何人?”

景辭輕輕揚唇,“我姓景。”

他很無禮,未說官號,未報名字,甚至沒有最起碼的敬稱和謙稱都沒有。

但長樂公主手中的茶盞已頓了一頓,“景……”

謝巖忙上前道:“以公主之才智,當然也已看出其中蹊蹺。好在小玉之案已有進展,不如先將左言希押下,若下面能查出更多證據,也可令他無可辯駁;便是真有人刻意栽贓陷害,公主也必能還他清白!”

長樂公主透過紗帷打量著他和景辭,又啜了口茶,方愜意地輕笑,“嗯,你們說的……也有道理。來人,先將左言希押下去,待我細細查過再審吧!若你們能證實他的確是被冤枉的,我自然還他清白!”

謝巖松了口氣,應道:“遵命!”

他本是因左言希暗中求助才接了賀王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案子,再不料查了沒多久,左言希自己居然被卷了進去,心下著實為難。如今只要長樂公主不用刑,他暗中斡旋,想保左言希平安倒也不難,一切便有回旋余地。

慕北湮也略略放了心,只低喝押送左言希的侍從道:“給我小心侍奉著,如果有什麽差錯,小爺要了你們腦袋!”

侍從領命時,左言希轉頭看了眼他的臥房。

臥房內早已被翻得底朝天,所有箱櫃一概打開,衣物衾被一一搬出,連他珍藏的藥材都被盡數取出,攤了一地。

阿原慢慢穿過滿地的雜物走出,手中執著一枚剛剛找出的半舊劍穗,清亮的眸子有些黑沉,正冷冷地盯著左言希。

蒼黑色的劍穗,編織了精致的雙雀紋繩結,垂落著長長的流蘇。

左言希驀地變色,連唇邊的血色也頃刻褪盡。

景辭、慕北湮等一心為左言希化解眼前危機,都未曾留意到阿原什麽時候進了左言希臥房,見左言希面色不對,才順著他的目光向阿原注目。

阿原已悄然藏起那枚雙雀紋劍穗,然後在他們的注視下,空著雙手若無其事地走了出來。

景辭打量著她,問:“有什麽發現?”

阿原搖頭,“沒有。就看著不少罕見的藥材被翻在地上,忒可惜了。”

景辭沉吟,“嗯,都是他的寶貝,回頭叫人收拾下。天熱,的確容易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