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帳中香 第32章 倚劍誰家少年郎(32)

當著長樂公主,景辭倒是謹守小典史的本分,一直安靜地抱肩立於屋外,也不知是在沉思,還是在休息。

見阿原出來,他才微微舒展了眉眼,隨她一起走向那處林子蠹。

阿原笑道:“這下你放心了吧?至少左言希的嫌疑沒那麽大了。”

景辭道:“即便小玉真有一模一樣的銀珠,也不足以證明他是兇手。何況他稟承醫者之心,至情至性,不可能做出弑父之事。”

“哦!”阿原問,“你們是不是已經認識很久,才會這般了解?髹”

景辭沉默片刻,方答道:“其實相識並未太久,但他救過我的命。如果不是他,我早已慘死於荒山,葬身狼腹,連一塊骨頭都休想剩下!”

他素來清冷寡言,但此刻答得竟有幾分急促,顯然當日的遭遇令他刻骨銘心,震動至今。

阿原對他或他們的過去茫然無知,卻還記得他當日說過被人背叛後重傷垂死的往事,立時猜到當日必是左言希的援手才得以脫困。見他說完之後腳下越走越快,忙上前扶道:“你足疾未愈,別走得太快!”

景辭回頭瞥她一眼,雙眸映著翠竹清影,竟似被竹枝割得寸裂。那陌生的隱痛令阿原心頭莫名地一揪,手上不由松了松。

景辭的手也動了動,似想將她甩開,卻終於反手一握,堅決地將她牽於手中,低低道:“好在都過去了,過去了……”

只是留下了今生難以痊愈的足疾,誘發了可能奪去他性命的痼疾而已。

阿原慢慢與他十指相扣,緊緊握住,柔聲道:“既過去了,便不用再想。便如我也會拋開我的過往,從此只陪著你……陪著你調養好身體,一起活到白發蒼蒼。”

景辭道:“好。”

小饅頭正在前面領著路,聽他們對話聽得入神,“砰”地一聲撞在一株大竹子上,頓時暈頭轉向。

小鹿當年見慣小姐與眾男子***,可謂見多識廣,根本沒把這點子情話聽入耳內,見狀已然拍掌大笑,叫道:“她額上也要長犄角了!小姐,有人要伴著你一起長犄角了!”

景辭聞言,將手在阿原額上撫了撫,說道:“已經消了。”

阿原想象著自己當初的坦蕩,好容易厚起臉皮將心裏的話一一說了,臉龐已泛了紅;再覺出景辭在額際的指觸,便連脖頸和耳根都已赤紅。她心頭亂跳,忙轉開話題,說道:“應該就是那株老槐吧?隔了好些日子,只怕很難留下有價值的線索了!”

小饅頭已捂著額指給他們看,“看,這種就是我們那日采的藥草。當時那銀珠就是滾在這藥草旁邊。”

景辭仔細打量著,然後低低一嘆,“這裏……應該就是小玉被害的第一現場。”

槐樹的根部樹皮隱見抓痕,並不起眼;但景辭俯身,從樹皮間拈出一枚折斷的指甲。

樹下陰涼,那指甲居然還閃著一抹嫣然的玫紅,只是折斷處血跡隱隱,顯然是痛苦之際硬生生掐斷在樹皮間。

小饅頭驚得抱住肩,四下張望著,吃吃道:“小玉姐姐不是遭了賊嗎?怎會在這裏,在這裏……”

四周林木蔥蘢,花香襲人,不遠處竹影搖曳,韻致悠然,誠然是賞幽勝地。

但夜間無非叢林密草,誰又會前往這邊,誰又能注意到小玉在此處被人摧殘至死?

春日草木繁盛,早已掩去泥土被壓蹭的痕跡,但老槐樹上尚有隱約的繩索捆縛痕跡。

阿原已推斷道:“小玉並非如我們先前所料的,在哪處臥房遇害,而是被施暴者劫到此處,捆住雙手,繞過頭頂,扣於樹幹上。因雙手無法動彈,痛苦之際即便將指甲掐斷,也無法因掙紮在施暴者或自己身上留下傷痕,故而她身體外部並未留下太明顯的被施暴的痕跡。”

小鹿道:“可那個靳大德不是吹牛,他們家弄死一個下人跟弄死一只螞蟻般輕而易舉,並不怕人追查,為何又想著拋屍了?”

阿原道:“若是不引人注目的小人物,自然不妨。但小玉到底是左言希的貼身丫頭,大約兇手還是有顧忌的吧?”

景辭皺了皺眉。

阿原已知他十分維護左言希,忙道:“兇手顧忌左言希,並不是說一定與左言希有關,但必定與靳大德有關吧?”

靳大德和他的心腹順兒,力證小玉告假離府,如今小玉被確認是在此處遇害,這二人無疑在撒謊。

隨即他們繼續附近搜尋,又在草叢中找出一朵玉粉色的小小絹花。這回小饅頭立刻認出了是小玉素日所簪,於是他們更能確定,小玉正是在此處遇害。

景辭輕輕撣了撣袖上的灰塵,說道:“阿原,回去稟告長樂公主,準備刑訊靳大德吧!如今可沒人護得了他了!”

慕北湮這個欽封的賀王世子,如今才是賀王府的主宰者。他對靳大德並無父親那樣深厚的感情,並且同樣急於探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