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之所屬(第6/7頁)

她一直難以適應中國社會特有的虛榮,但依然追著邵申請了X市的研究生,放棄喜歡的專業讀了管理,畢業後進了外企,拿著看似優厚的工資,在人際復雜的辦公室裏想念家鄉的酒莊。

安菲搖搖頭:“我不知道別人在羨慕我什麽,現實版杜拉拉?”

她一直和邵江保持著異性好友的關系,努力把自己打造成端莊,穩重,聰慧的完美女性,當她覺得自己可以與邵江搭配,再一次提出交往的時候,邵江對她說:“You're not the one。”

安菲說,現在的她,遠離家人、喜歡的事業和單純的生活,邵江是她堅持下來的唯一動力。她擡頭看我,聲音很低:“Please——please——”

我心裏突然為這個女孩感到難過。

學校裏大多數留學生的異國戀情都是熱烈而短暫的,安菲是少見的長情,而我卻成了她委屈和迷茫的第一個傾聽者。

我不知道怎樣準確地表述“求而不得皆因虛妄”,只能望向玻璃外,顧魏正走過人行橫道,眉目清朗:“My fiance。 He was and is and will be the only one that I love。”

安菲的表情很微妙。

我道了再見,出去和顧魏會和,他帶我去向爺爺奶奶拜早年。我們並肩而行,沉默了一會兒,顧魏說:“你情緒有點低落。”

我想到剛才安菲被眼淚暈開的睫毛膏,挽住他的胳膊:“一個法國人,為了一個中國人,留在中國,把自己變得都不是自己了,可那個中國人不愛她。”

“為什麽不回家?”

“回去了心也在這。”

顧魏試圖調節氣氛:“那個中國人不會是你吧?”

我無語望天,誰跟三三多吃兩頓飯,都會被傳染一些彪悍的思維:“那個中國人是邵江。”

顧魏微微皺了皺眉頭,沒有接話。

我後知後覺地想亡羊補牢:“那個,呃,嗯——”我該說什麽?一個追求邵江的女士卻跑來找我談心?

我決定還是實話實說,我對醫生的胸懷和心理成熟程度保持絕對信任。

“她可能對我和邵江之間有些誤會。”

“嗯,然後呢?”

“然後解釋清楚,告訴她我名花有主,跟你走了。”我不好意思地略過fiance這段。

醫生筆跡:女性的思維邏輯有時候真的挺莫名其妙的。

2012年的農歷新年,就在親戚串門中度過。

年初三那天抱著小庚和顧魏視頻。

“我是誰?”

“姑姑。”

“那裏面是誰?”我指著屏幕上撐著腦袋笑的顧魏。

小庚無辜地看著他:“叔叔。”

“是姑——父——”

小庚茫然地看了看兩邊,然後堅定地指著屏幕:“叔叔!”

顧魏差點笑翻。

於是大年初四,他親臨Y市,教了小庚十分鐘,具體怎麽教的不知道。只是此後,小庚一見到他就脆生生地喊:“姑父!”

醫生筆跡:我就告訴小庚叔叔不會給他買好吃的,但是姑父會。

(……這孩子立場太不堅定了!)

大年初五,返回X市,晚上同學聚會。

我終於明白了林老師那句“沒事搞搞同學會,拆散一對是一對”的時候,已經被各種理由灌了兩杯的紅酒,斂著下巴強裝鎮定。

本科畢業後在X市混的前後三四屆人都被湊到了一起。人數不多,俱是精華。本就是各色人精,又或多或少或真或假的喝高了,飯桌上必然不太平。印璽曾傳授我經驗:當你的酒量沒超過桌上半數的情況下,沉默是金。於是我低調,低調得恨不得隱形,還是被高我一屆的F君一巴掌拍在肩上:“林之校,跟你吃個飯夠難的啊。”舉了舉杯子裏的白酒,“怎麽著,咱倆走一個?”

“師兄,我難得放假改善改善夥食,你就讓我消停消停吧。”紅酒我都扛不住還跟你來白酒,又不是瘋了。

對方直起腰朝鄰桌喊:“哎,我說邵江,國家每年補貼那麽多錢,你們研究生夥食怎麽還那麽差?”

邵江笑而不答。

F君手又攬上來:“哎,我們這幫子人不思進取,就你們倆高材生,還不喝一杯交流交流麽?”

我在心裏對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對面就坐了一博士您是瞎了麽?

娘親說過,對於喝醉了酒喜歡對女人勾肩搭背的男人,不用客氣。於是我拎開他的爪子:“我們這些研究生都是紙上談兵,您是實戰派,現在正兒八經地在研究——生——”上上個月才結婚,下個月就要當爹,還是被女方逼進禮堂,鄙視你。

果然,大眾輿論總是被新的爆點所吸引,眾人端了杯子輪番祝賀,對面的博士直接拎著酒瓶去調戲他了。小樣兒,你太小看真正的知識分子對名份的重視程度了。

到後來越鬧越兇,F君的手機都被搜出來,眾人嚷著要給嫂夫人打電話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