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冊 第十八章 死生契闊(第2/6頁)

他們都是巽卦訓練的刺客吧?當年我還能相信離主明夷與伯魯只是私交,但如今於安的身世和他的出現都告訴我,天樞的主人極有可能就是趙氏。

“好了,你彎彎腳看,可是太緊了?”於安松開了我的右腳。

我翹了翹腳趾又弓了弓腳背:“不緊不松,你包得很好。於安,當年你父親去世後,你為什麽會出現在秦國?在雪地裏追殺我們的那些人是智氏派來的嗎?”

“父親死後,智氏的人一直想要斬草除根。當年,董氏一脈僥幸逃脫的也只有我一個。我去雍城原是想尋人避禍,沒想到入城的第三天就被人出賣了。”於安說著又脫下我左腳的錦襪,“不過,幸好遇見了你,總算留下一條賤命。”他握著我傷痕累累的腳,擡頭微笑道。

“那後來在城外接應你去天樞的可是卿相的人?天樞的主人可是趙氏?”

“當年帶我去天樞的是艮卦的祁勇。天樞的事我知道得未必有你多。明夷見過主上,你為什麽不問他?或者……你可以直接去問無恤……”

“算了,也沒什麽好問的。”我仰頭望向頭頂黑漆漆的天空,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如今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人有時候糊塗些,也不是壞事,我就挺想做個糊塗的人。”於安替我雙腳纏好了布條後,提劍站了起來,“放心吧,今天我們一定會沒事的。”

“嗯。”我微笑點頭。

山上的雨越下越大,眾人在北面的山坡上等了約莫兩刻鐘,無恤和無邪才帶著二十幾個暗衛和山洞裏的諸人匆匆趕來。

“人都到齊了嗎?”無恤在齊侯身上系上一根藤條,又把藤條的另一頭交給了無邪。

“到齊了!”暗衛們齊聲應道。

“好,你們兩個兩個一起下坡,途中若遇上情況,以哨聲為訊。”

“唯!”這些暗衛雖然每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帶了傷,但應起話來依舊響亮有力。

“小舒,齊夫人就交給你了。”無恤從肩上取下一根藤條交給了於安。

“放心吧!”於安拍了拍無恤的手臂,接過藤條大步走到魯姬面前,一頷首:“失禮了。”

無恤隨即又取下剩余的兩根藤條,一根丟給了阿魚和陳盤,自己拿著另外一根走到我身邊:“丫頭,你就湊合著和我綁在一起吧!”

我笑著朝他張開雙臂,他低頭將藤條的一頭緊緊地捆在我腰間:“阿拾,你可害怕?”

“同你綁在一起便可與你生死相隨,我還有什麽好怕的?”山風越來越大,山頂上不斷有石塊從我們身邊滾落,可握著腰間這根藤條,我的心卻變得格外寧靜。

“好,走吧!”無恤一聲令下,暗衛們一個個從陡坡上跳了下去,動作幹凈利落、迅捷有序。

無恤帶著我,快奔幾步從坡上躍了下去。我抱著他的腰,緊緊地閉上眼睛,身體飛速地降落,風從耳邊呼嘯而過,雨點似乎變成了冰粒,落在臉上針紮一樣地疼。

“阿拾——”

大風之中,無恤的聲音一下就被吹散了,我只聽到開頭兩個字。

“你說什麽?”我睜開眼睛湊到無恤耳邊大喊。

這時,天際忽地閃過一道白光。借著閃電刺目的亮光,我終於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此山的山脊到了我們腳下似是被人從上而下斜斜劈了一刀,光裸陡峭的巖壁如一面巨大的銅鏡垂靠在山腰上。風越刮越猛,雨勢越來越大,巖壁上雨水分流匯聚,如奔湧的溪流急瀉而下。那些生長在巖壁上的苔蘚吸足了水分,在電閃之間隱隱閃動著墨綠色的光澤。

在天樞時,醫塵曾告誡過我,入山采藥時若遇到幹燥粗糙的陡坡尚可勉力一試,若是碰上長了青苔的巖石,即使巖縫裏的藥材再珍貴也絕不能輕易嘗試。

“這裏太滑了,不能走——”我湊到無恤耳邊大聲喊道。

“小舒,你那裏能下嗎?”無恤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對站在右邊一塊大石上的於安大喊了一聲。

“不行——太陡了——”於安死死地拽著魯姬的胳膊,往山下看了一眼。

這時,頭頂驟然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雷聲,狂風像脫了韁的野馬從山頂直沖而下。

我被風推著往前撲去,無恤一把扯住我,飛快地蹲下了身子。

眼前陡峭的巖壁和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把我們死死地困在了半山腰。

“怎麽辦?”我一張嘴,夾帶著沙礫和雨水的冷風直接灌進了我的嘴巴,“你可看清了——剛剛那些暗衛是怎麽下去的——”我用手捂著嘴,湊到無恤身邊大聲喊道。

“苔蘚上有劍痕,他們每人都有長劍短匕,應該是直接滑下去的。”無恤抱著我的腦袋說完後,借著閃電的亮光朝於安、無邪和阿魚打了個手勢。很快,三組人馬就貼著巖面慢慢地爬到了我們所在的巖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