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偃月陣法(第2/6頁)

半天不見動靜,密探擡頭,唯露在黑巾外的一雙眼眸中訝異難掩。

我垂手接過錦書,揮了衣袖命他下去。

密探抱揖,閃身離去。

“無顏。”我轉眸,喚著月下男子。他背手站在那裏,靜靜地,銀發垂散,任清風吹動衣袂,身姿挺拔,側影冷如峭巖。

他望向我。

我伸手將錦書遞到他面前,輕聲問:“這錦緞顏色深藍帶紫,鑲以金邊流紋,該是楚國那邊發生了什麽要事,你不要看看?”

“不必,”鳳眸一揚,他移開目光仰了臉看頭頂梧桐葉,嘆息悠長,“不必了,看與不看都是一樣。”

“怎麽?”

無顏沉默,半天,他的唇角忽地慢慢蕩開一絲淺淺的笑意,非喜,亦非哀。

“楚桓死了。”

我錯愕。恍悟過來後忙動手打開錦書,眸光在上面匆匆掃過。

“這……”確認他口中的話無誤後,我凝眸看著他,胸中有說不清的感覺翻騰而上,攪得我思維頓亂。

“無礙。”他笑了笑,拉著我的手往禦道走。

我心中狠狠一抽,他越說沒事我越是心疼得厲害。我揚臉看著他,眼中又開始酸澀。眼前人笑顏是如此瀟灑倜儻,看似無謂不關已事,可是他的心,還是會難過的吧?再怎麽說,那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若非我,若非齊國和王叔的羈絆,或者他早該……

手上猛地一緊,我回神,只見他瞪眼望著我:“胡想甚麽!”

我怔了怔,脫口而出:“我想你……”

“好好地,又想我什麽?”他忍不住笑了,好看的眉梢微微一挑,表情生動。

我卻看不下去,垂頭,低聲道:“別難過。我陪你。”

他腳下猛然一滯,呆了片刻後旋即抱住我飛身而起,口中大笑道:“丫頭就是事情磨蹭得多,沒完沒了,宮外將士都要等急了!”

“你……”

“別動,再動就扔下你,不要你陪。”

“你!”

“乖了,別動。”

他一柔聲,我便當真安分下來,雙手圍住他的腰,緊緊地,死死地,直到宮門後的穹頂陰影下,他松手放下我。

“陪我,便永遠不許離開。”

“嗯。”

連夜策馬疾馳,領將蒙牧、白朗,率禁軍騎士五千,自金城南下,沿泗水過二城至平野,時未拂曉,我和無顏便身處在龍燼營中。

楚桓既死,我的身份也不再是顧慮。公然以真面示於人前時,諸將雖愕,但喜更勝。無顏三言兩語打發了一眾追問後,諸人不再敢疑,只定定地看著我,神情間似墜雲霧的半恍半茫然。

迷茫過後,便是戰事緊迫下的無暇顧及。

眾將迎著無顏與我入行轅,開始高聲說戰事。

天邊朝霞初升,行轅內依然燈火滿帳。

無顏坐在帥案後聽侯須陀陳述目前戰況的詳稟,蒙牧和白朗各守一旁,一人側身看著帳中戰圖,一人低頭沉思著,俊挺的眉宇間滿是凝重。龍燼歪身躺在帳中角落的長椅上,右腿雖經包紮,卻依然抵不住那絲絲滲透浸染白紗的殷紅。那血色紅得並不純,有些暗黑,似是帶毒。

我半跪在龍燼身旁,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搏。放開他的手腕時,我不禁擰眉:“這景姑浮用什麽兵器,非得這般兇狠,不僅尖銳直碎人骨,還帶著劇毒!”語頓,我又拈指輕輕撕開那傷口處的白紗,道:“將軍忍著點,我得為你洗洗傷口,重新上藥包紮。”

“有勞公主。景姑浮所用兵器是狼牙劍,其兇狠淩厲實屬末將此生僅見。末將無用,一時疏忽中了那廝圈套,這才受傷。”龍燼朗聲解釋,面龐開闊英氣,說話時眉宇飛揚,神采盎然得似根本就沒把腿上的傷當回事。

如此甚好。我放下心,全神為他整治腿傷。

擦拭血跡,取針封穴,剔骨去毒,敷上解毒散和養傷的藥末後,我拿了白紗裹上他的傷口,叮嚀:“龍將軍切記三月不可下地,不可用力,否則必留隱患。”

龍燼聞言急得坐起身,粗聲嚷嚷:“三月不動?末將豈非成了廢人?”

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看著戰圖的蒙牧忽地出聲笑了,笑意肆意暢快,滿是幸災樂禍的意味:“你這廝如今知道受傷不能戰的心癢和不甘了吧?想當初平齊東蠻族時,是誰笑話我是能吃能睡能開口罵人能摔能滾,就是不能上沙場砍人的廢物來著?”

龍燼憤然,面色一黑,想反駁卻偏偏被堵得無話,胸口止不住地一陣劇烈起伏。

我嘆氣,裹好傷口後,用紗巾擦過手,自懷裏取出藥丸放在龍燼身旁:“將軍若想早日上場殺敵,別忘了一日服藥兩次,一次一丸即可。另外,切記養傷貴平心靜氣,莫要沖動,也……忌發火煩躁。”

龍燼神色緊拉,忙尷尬得點頭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