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5頁)

青年的神情微震,兩人幾乎是憑本能躲避猛虎的攻勢,十指仍交纏緊握,騰挪之間,少女直直看著他的眼睛,神情淡定地含著笑:“世說神官之血有化汙凈穢之能,今日承神官大人的恩澤,不知我的血是不是會幹凈許多?”

兩人的血混在一處,順著相合的掌心蜿蜒而下,血腥氣飄散在空中,青年神色不明,卻並沒有抽回自己的手:“激怒我有什麽意思?你並非這種時刻計較這種事情的人。”

少女目光蕩在周圍,漫不經心:“白活了這麽多年,我都不知道原來我不是這種人。”瞄見此時二人已閃避至端立的長刀附近,神情一肅,順著風勢一掌將青年推開,續足力道朝著長刀振翼而去。青年亦振開羽翼急速追上去,卻被刀身忽然爆出的紅光阻擋在外。

紅光中少女方才刺破的右手穩穩握在聖刀的刀刃上,舊傷添新傷,鮮血朝著刀身源源不斷湧入。白額虎忽然住了攻勢,饜足地低嘯一聲。少女臉色蒼白,面上卻露出戲謔,朝著突然乖順的猛虎道:“乖,這些血也夠你喝一陣了,貪玩也要有個度,快回來。”猛虎搖頭擺尾,果然漸沒入刀身,因吸入的血中還含有神官化汙凈穢之血,靈力十足,一入刀身便被封印。

紅光消逝,猛虎快攻時縈繞刀身的黑氣也消隱不見,端立的聖刀仿佛失了支撐,頹然倒下。

橘諾顛顛倒倒躲在沉曄身後,沉曄瞧著橫臥於地的長刀,阿蘭若從長刀後頭轉到前面來,蹣跚了一步,沒事兒人一樣撐住,隨手撕下一條袖邊,將傷得見骨的右手隨意一纏,打了個結。

觀刑台上諸位撿起掉了一地的下巴,看樣子關於這精彩的變故著實有滿腹言語想要傾訴,但為人臣子講究一個孝順,不得不顧及上君的怒火,壓抑住這種熱情。

上君明面上一副高深莫測,內裏估摸快氣暈了。他想宰橘諾不是一天兩天,終於得償夙願,誤打誤撞沉曄卻來劫法場。他估摸對白額虎寄予厚望,望它能一並把沉曄也宰了,神官長替九重天履監察上君之職,沉曄為人過於傲岸又剛直,也是他心中一根刺,孰料半途卻殺出個阿蘭若,真是什麽樣的運氣。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待要何去何從,諸位此時自然要等候上君的發落。

上君寒著臉色,威嚴地一掃刑台,啟開尊口下出一個深思熟慮的結論。橘諾公主死罪既逃,活罪卻不可免,罰出宗室貶為庶民,永不得入王都。神官長沉曄救人雖未違祖法,卻是本著私情,擔著監察之職,事及自身卻徇私至此,有辱聖職,即日向九天回稟,將其驅逐出歧南神宮,亦貶為一介庶民永不得入王都。至於阿蘭若,身為一個公主光天化日下大鬧刑場有失體統,判一個罰俸思過。

上君慮得周全,倘哪天王宮中死了個公主抑或神宮裏死了個神官長,著實是樁天大的事。但族裏若莫名死了兩個庶民,卻實在不足為道。

不死已是大幸,橘諾最後一次照著公主的做派拜了個大禮,沉曄垂著眼睫面上沒有什麽表情,阿蘭若卻向著上君,臉上含著一個戲謔:“今日女兒為了姐妹親情如此英勇,原本還指望得父君一聲贊,這個俸祿罰得卻沒道理。”不及上君道一聲放肆,又道,“再則關乎神官長大人,前幾日息澤傳給女兒一封信,信裏頭請神官長大人打一面琉璃鏡,待九天仙使到谷中來時,好托帶給天上的太子殿下做生辰禮。說起來這也是他不像話,早先去天上面見聖顏時,同太子殿下吹噓過一兩句沉曄大人制鏡的本領,卻不想就此被太子殿下放在了心上。”無奈狀道,“息澤令我將沉曄大人請入府中潛心制鏡,但此番父君既令他永不得入王都,父君的聖令自然一等一威嚴不可違背,但夫訓也是不可違的一件事,所以我也有些疑惑,是不是將府邸搬到王都外頭去好些?還有些疑惑,搬府這個錢從哪裏出好些?”

上君揉著額角道:“息澤愛卿果真有來信?信在何處?”

阿蘭若面不改色道:“果真有來信,但這個信此時卻沒在身上,不過來信時師父他老人家也在,”瞟了眼上君座旁,“母妃也恰過來探看我,他們都瞧見了。因信裏頭提了幾句制琉璃鏡有些材料需我備好,我不大懂,還將信遞給師父請他指教過兩句。”

上君目光如炬向蘇陌葉,倒血黴的陌少抽搐著嘴角點了點頭:“正是,但我並非比翼鳥族,有些材料亦不大懂,就將信又遞給君後請她瞧了瞧。”

君後救侄兒心切,亦點了點頭。

上君沉思半晌,判為國庫著想,阿蘭若無須遷府,沉曄以戴罪之身入阿蘭若府制鏡,鏡未成不得出府,鏡成須即刻離都。

這個事情,就這麽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