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舊 六    冰雪容顏(第4/6頁)

周子秦頓時震驚了:“崇古,你怎麽可以這麽殘忍?像我這樣純真善良的好兒郎怎麽可能幹得出這種事來?況且那肉都凍得硬邦邦了,實在不好割呀!”

如果好割的話,你是不是就對傅辛阮的屍身下手了?黃梓瑕無語了,只能轉了話題問:“頭發能驗得出來嗎?”

“勉強吧……看運氣了。”他說著,又將那綹頭發揣入懷中。

黃梓瑕又想起一件事,問:“你之前說,發現了那拂沙?”

“是啊,它腿傷倒是不重,不過陷在荊棘叢中兩三日,餓得夠慘的。”周子秦趕緊帶著她到馬廄去看那拂沙。

雖然她已經易過容,但那拂沙一見到她的身影,還是歡欣地湊了上來,側過頭在她的身上摩蹭著,親昵無比。

黃梓瑕抱著它的頭,心中也是十分歡喜。但見它果然瘦骨嶙峋,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趕緊到旁邊給它弄了幾升豆子,加到草料中。

周子秦的小瑕也偷偷湊過來,吃了幾口。周子秦將它鼻子按住一把推開,說:“幸虧那拂沙脾氣好,要是滌惡的話,你看它會不會直接一蹄子踹飛你。”

“要是滌惡的話,也不敢把它和別的馬關在一起啊,”黃梓瑕說著,總算也有了點笑意,便說,“趕緊去查驗傅辛阮的頭發吧,希望能有什麽發現。”

“哦哦,我馬上去。”周子秦說著,就跑到後面去了。

黃梓瑕在他的院門口一張,看見阿筆和阿硯波瀾不驚地坐在院子中翻花繩,那兩個銅人立在廊下,窗台上一排牛羊豬的頭骨,看來周子秦到了成都之後,變本加厲了。

她心中記掛著李舒白,便出了使君府,向著客棧而去。

成都地處低窪,四面環山,一年中見到日光的時機並不多。如今夏季,氣候略覺悶熱潮濕。黃梓瑕卻早已習慣,只覺得這風流動的方向都是她無比熟稔的弧度。

成都府大街小巷她爛熟於心,七拐八繞便到了巷子口客棧前。回到自己房間換了衣服,她趕緊到隔壁去聽聲音,想看看李舒白是不是睡著了。誰知剛走到門口,李舒白便在裏面說:“進來吧。”

黃梓瑕推門進去一看,李舒白正坐在窗邊喝茶。看見她進來了,朝她示意了一下面前的椅子。

黃梓瑕稍一猶豫便坐下了,給他杯內添了茶水,問:“王爺可知道,我們去看的那具屍身是誰?”

李舒白的目光依然在窗外成都府的萬戶千家之上,只淡淡地說:“雲韶六女的傅辛阮吧。”

黃梓瑕對他料事如神的本領真是佩服極了:“王爺怎麽猜到的?”

“傅辛阮新近死在成都府,死因有疑,難道子秦會不知道?他顯然還未能得出頭緒,還需要拉你幫他。”

她點頭,說:“此事頗有疑點。傅辛阮的右手指上有奇怪的黑色痕跡,子秦準備從中入手,先檢查看看這個毒是否有問題。”

他也不再說話,只望著窗外,若有所思。

黃梓瑕陪著他看著外面的景致。

夕陽斜暉透過雲霧灑在城內,一片氤氳的靄金色。城內家家蜀葵,戶戶芙蓉,連暖濕的氣息都顯得明媚起來。

“成都府,真是個好地方,不是嗎?”

她在沉思中,忽然聽到李舒白這樣說。她下意識地點一點頭,李舒白站起來,說:“走吧,帶我去看一看這個地方。”

黃梓瑕略有詫異,問:“王爺不再休息一下?”

他搖搖頭,說:“我想去看看你以前常去的地方。”

她“咦”了一聲,想了想,問:“看我……以前常去的地方?”

李舒白點頭,說:“或許……對你家的案件有幫助呢?”

黃梓瑕雖覺這是個借口,但也不好意思再問,便跟著他出了門,往成都府最熱鬧的地方而去。

天色已經入暮,夕陽斜暉脈脈照在成都街巷之上。青石鋪設的大街小巷,有些店鋪關了門,有些店鋪門口點起數盞燈火,燈光照著她前進的方向,明明暗暗,曲曲折折。

依本朝律令,成都府應該是要宵禁的。然而安史之亂以來,政令廢弛,連京城的宵禁都不甚嚴謹,長安東西市旁常有夜歸人,成都府離京城已遠,所謂宵禁更是名存實亡。

他們一路行去,沿途有繡品坊、織錦坊,懸掛著的錦緞刺繡在燈光下映照得越發燦爛。蜀繡與蜀錦,都在大唐冠於一時,時人競捧。她目光落在那些刺繡著五色吉祥圖案的香囊,想起自己也曾想過要繡一個這樣美麗的物事,掛在那個人的腰間,但最終,又沒時間又沒手藝,一直都丟在屋內的櫃子中——

事到如今,那個未完成的香囊,大約已經被後來人清理出來,丟棄掉了。

蜀地夜街,小吃食物最多。

黃梓瑕用俘虜身上搜來的錢買了烤鵝翅與鵝掌,想了想,將鵝翅遞給李舒白,說:“王爺您翺翔青雲,所以翅膀給您;而我在蜀地足踏實地,鵝掌便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