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舊 六    冰雪容顏(第3/6頁)

姜老頭今日犯事被逮個正著,正打算戴罪立功,早就給他們備下了水盆和茶點。

黃梓瑕在盆中凈了手,又挽留公孫鳶道:“大娘與我們一起用些茶點吧,關於你的小妹,我們還有些許事情需要向您查證,還請不吝賜教。”

公孫鳶點頭,便在桌邊與他們一起跪坐下來。周子秦親自給她們分茶,又殷勤地給她們拿點心。

公孫鳶卻無心用茶點,只捧著茶盞說道:“十八年前,我們曾有六個姐妹,因各自欽佩對方的藝業,所以在揚州結拜為異姓姐妹,相約終身扶持,相互依靠。當時我有個故人,一擲千金為我們建了雲韶苑,因此坊間稱我們六人為雲韶六女。”

周子秦說道:“這個我也曾在京中聽錦奴說過。”

“是的,錦奴是我二妹挽致的弟子,自我二妹失蹤之後,論起揚州琵琶,她是第一。”

黃梓瑕不知她知道錦奴死了沒有,但她想,公孫鳶必定不知道,錦奴就是死在她那個失蹤多年的二妹梅挽致手中。

“我們幾個人各有所長,像我就是擅長劍舞,三妹蘭黛擅長軟舞,四妹殷露衣昔年的歌聲被譽為天下絕響……而阿阮,則和我們都不一樣,她不是出來拋頭露面的人,因她擅長的,是編舞,”公孫鳶嘆了口氣,輕聲說,“幾年前,阿阮受蜀中幾個樂坊所邀,過來幫她們編一支大曲。本來說好兩月就回,誰知她認識了溫陽,便一月延過一月。我們聽她在信中說溫陽妻子早逝,覺得當續弦也不算什麽,便任由她留在這邊了。後來因溫陽父母反對兒子娶一個樂籍女子,阿阮曾回到揚州過了幾年,直到前年秋,她在外地與溫陽重逢,知曉他父母均亡,於是又隨他到了成都。前月,她寫信告知我們,溫陽守孝期滿,兩人即將成親。我們幾位姐妹都互相聯絡,蒲州的三妹與蘇州的四妹也都約好了要一同前來。唯有我因是大姐,想著早日過來幫她籌措婚事,便早於其他人動身,誰知到了成都之後,迎接我的,竟是阿阮的噩耗……”

她說到這裏,還是忍不住激動,眼中含著盈盈淚珠,但強制著不讓掉下來。她望著周子秦,說道:“聽說周公子您是皇上欽點的成都總捕頭,我想您一定也會覺得不可能——我小妹阿阮,等了這麽久,終於即將與情郎得成比翼。他們如今無牽無礙,相愛至深,為什麽卻選在成親之前雙雙殉情呢?我覺得,其中必有內情!”

周子秦點頭,說道:“這的確有悖常理!”

黃梓瑕又問:“溫陽在外面,可有什麽不順遂的事情?”

“並沒有。我也尋到了溫陽鄰居家,據說他父母和妻子去世之後,他深居簡出,並不怎麽與人接觸。因他家中有山林資產,收入不錯,所以每日在家唯有讀書畫畫,是個性脾氣都十分溫和的人。這一點,與阿阮信上對我們說的,也十分相符。”

“那麽,你的六妹,在殉情之前,又有什麽異常嗎?”

“不知道……阿阮擅長的是編舞與編樂,所以,她平時深居簡出,在成都也只租賃了一間小屋,身邊有一個仆婦而已。如今即將嫁入溫家,那個仆婦也早已被遣散回家,找不到了,”公孫鳶含淚搖頭道,“而她素日幫助編舞的幾個樂坊,只說她殉情前兩日還到她們那邊去告辭,當時她通身光彩,容光煥發,實在令人想不到,她竟會在數日後便與男方一起自盡了……”

黃梓瑕若有所思,點頭道:“這樣說來,確實是十分蹊蹺。十年都等了,所有的阻礙都已經沒了,兩人卻在成親之前自盡,怎麽想,都令人覺得匪夷所思。”

“所以,還望周公子能重新徹查此案,公孫鳶感激不盡!”她望著周子秦,一雙盈盈含淚的眼讓周子秦不自覺便點了頭,說:“放心吧,身為成都總捕頭,此案我義不容辭!”

黃梓瑕覺得很憋悶。

從義莊回來的一路上,她看著周子秦那種樂不可支又極力抑制以至於都顯得略為有點扭曲的面容,覺得自己真的憋悶死了。

她心裏有個想法,就是飛起一腳把周子秦從馬上踹下來,讓他那張暗自得意的臉給摔腫。

等送走公孫鳶,只剩兩人站在衙門內時,黃梓瑕終於忍不住橫了周子秦一眼:“你拿了什麽?”

周子秦又是得意,又是敬佩地望著她:“崇古,你真是料事如神啊!你怎麽知道我拿了東西?”

“廢話,看你的臉就知道了。”她向著他伸出手。

周子秦趕緊從自己的袖中掏出一綹頭發放在她的掌中,狗腿般地望著她笑:“哎呀,我真覺得有點不對勁嘛,雖然看起來像是砒霜中毒,但是你不覺得屍體手指的黑色很奇怪嗎?”

黃梓瑕看著那綹頭發,松了一口氣,又丟還給他:“我還以為你悄悄割了塊肉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