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紗籠中人(第3/3頁)

長和遲疑道:“太子精明至此,王爺何以如此篤定?”

定楷一笑道:“你知道積重難返四個字有多大作用嗎?”

二人相對,默默無語良久,日已西沉,定楷突然開口問道:“你說,張學士的那位女公子會是什麽樣子?”

長和不解他為何徒然思及於此,搖頭道:“臣想不出來。——但是張學士臣見過,人物清秀軒朗,女公子應當也屬佳人無疑。”

定楷嘆道:“小兒女與此事又有何幹礙,要陪我這亡命之徒一道來博弈?”

長和一驚問道:“她博什麽?”

定楷望向落日,直至最後一絲余暉沉淪,冷笑道:“我敗,她是犯婦罪臣,遺羞父母。我勝,她可登堂入室,母儀天下。”

長和撩袍跪倒道:“臣願以死效力,任憑王爺驅馳。及今間不容發,請王爺示下。”

二人一立一拜,早春的無盡夜色當中,乍暖還寒的風撣動了定楷的白竺絲袍擺,剛上過漿的絲綢冰冷挺括的擊打著長和的面頰。夜幕中,定楷聲音如晚風一樣平靜而冷漠:“眼下的局勢於我們而言可以說不好,也可以說是最大機會。離他給定我們的期限還有二十日,這麽短時間內,用人事,用軍事都無法撼動他,但是唯有一條,古往今來,對哪個儲副來說都是絕不能沾的禁忌——”

他用手中柔軟的柳枝稍點了點長和的肩膀,道:“子弄父兵,罪當笞是麽?但是子弄父兵,是想弑父弑君呢?那就不是打板子,是要掉腦袋了。”

長和看不見他的神情,但在冷風中忽然渾身起了一層戰栗,問道:“可是誣告儲君……”

定楷冷笑道:“你以為這是在冤枉他嗎?五年前,風雨飄搖,朝不保夕;五年後,暗流深湧,前路如晦。顧思林在京衛中那麽多故舊部下,你敢保證他沒動過這門心思?詹府那個小吏,用他做什麽,太子自負如此,他根本不需要文膽謀士,他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可以內外牽連的線人。”

長和咬牙不語,只聽定楷的聲音再度,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響起:“所以,這麽要緊的時候,我不能成親,也不能離京。二哥留給我的人,鮮有張陸正般能死人事者。我在,他們還是我的,我不在,他們就不是了。”

他重復了一句,道:“所以我不能走。”

此時夜色已深,在這無月無星無光的黯淡之所在,他的聲音沒有任何異樣。所以長和沒有看見,沒有聽見,也沒有疑心。趙王蕭定楷肅立於夜風之中,已經再度不動聲色的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