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露欺羅紈(第5/5頁)

她的身前身後都是無垠的暗夜,寒風就在耳邊嗚咽,眼睛被風射得酸痛;一身上下,從肌膚到五內,都已經凝成了堅脆的冰霜。如果在此刻滑倒,她也許真會跌得粉碎,再也無法收拾還原,就像那只越窯磁瓶一樣。不過那又如何,世上一切有形之物終將化塵化土,那幾百年的瓷器是,這幾十年的人生也是。越過了那道宮墻,她終於明白了自己想找的東西。她慢慢停下腳步,跨過了那道玉石闌幹,雖然只來過一次,她卻一眼便認出了角落中的那株小樹。它的樹幹還未到一抱之粗,看著只是細瘦可憐。她伸手摸了摸樹皮,那上面已經結滿了白霜,冷硬便如玄鐵一樣。她卻並沒有感覺到,只是展臂抱住了它,哆嗦著把臉貼到了上面,慢慢的跪了下去。今夜他的那個眼神,大概是真的,雖然她沒有半點憑據。她知道自己拒絕的究竟是什麽,今後他們還會有肌膚之親,但是交心的機會也許只有這一次。她親自關上了這扇門,她終將後悔,她此刻已在後悔,可是如果再選一次,她仍舊會這樣做。她想起了太子常說的那句話:“孤就是這樣的人,自己也沒有辦法。”其實她也是這樣的人,他們是何其的相似,他們本該何其的般配。

待到那宮人和侍衛趕到太子林前時,只是呆住了。顧孺人正跪在樹下失聲慟哭。但是沒有淚水,在這滴水成冰的寒夜,眼淚在落在之前就被封凍在了眼中。

閣內定權稍稍理了理衣襟,對枕邊的宮人道:“孤要歇息了,你先下去吧。”那個宮人默默起身來,伸手撫了撫肩頭的瘀傷,勉強穿回了方才被太子撕裂的衣衫,猶豫半晌,方乍起膽子低低說道:“殿下,奴婢名叫瓊佩。”定權閉著眼睛,懶懶地“嗯”了一聲。那宮人等了片刻,再不聞他有別的言語,心中暗暗嘆了口氣,起身悄悄退了出去。

定權一夜睡得極沉,臨拂曉時似是聽見有人叫起,也未曾理會。待得睜開眼睛,才發覺已是辰時過半,早已經誤了給皇帝請安的時辰。突然又想起昨夜回宮遲了,不知今日還有怎樣的口舌,一時也造不出合適情由,只覺頭痛欲裂。待要借著天寒告病,又怕皇帝認真詢問起來,反倒更加沒趣。愣了片刻,只得起身更衣,硬著頭皮便向晏安宮趕去。

到得殿門外,方欲遣人通秉,便見殿中走出一個著紫袍束玉帶的人來。那是已經獲罪,本該在府中省察,等候離京的齊王,定權的臉色登時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