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十年樹木(第4/4頁)

定權終是咬牙跪倒,低聲道:“陛下聖明,臣領旨謝恩。”見太子帶頭,眾臣也各抱著一門心思,紛紛低頭。

皇帝四下一顧,又道:“一個藩王和一個三品堂官,居然就敢攜起手來誣詬儲君,真是國朝百年,聞所未聞。近日以來,朕夙夜難安,所慮者何?不過便是為端正國本而已,太子曾經跟朕說過:檗子配適,大都耦國,這都是動亂本源。太子居宮外,本是當時權宜之舉。不想如是一來,春坊不在側,詹府如虛設,佞臣小人,趁虛而入,調唆妄語,離間天家骨肉。儲君如不是心生憂懼,又怎會有這次的禍事?”

定權聽到這裏,已經暗覺不妙,果然聽得皇帝接著說道:“朕想,東宮還是移回延祚宮來。從即日起,東宮所屬,上下官員,朕要親自一一篩選審查,絕不使太子身邊,再存半個佞幸之徒。太子乃天下本,朕正本清源,即從此事開始。太子,你以為如何?”

李案已完結,移宮是遲早的事情,也是預料中的事,定權只是未曾想到,此事居然在朝上提起,並且如此突然,連忙跪倒道:“陛下,臣謝陛下隆恩,只是……”皇帝看了他一眼,笑問道:“太子有什麽話說?”言語甚是和氣,定權卻已出了一身寒浸浸的冷汗。沉默良久,心知於情於理,此事都再無可回環的余地,只得硬著頭皮謝恩道:“臣遵旨。”

皇帝滿意地笑了笑,站起身道:“今日朝會便到此處吧,朝下賜宴,眾卿各自去領。”

定權悻悻回到了東宮,呆坐半晌,終是又站起身來,繞殿走了一遭。一宮一室雖不陌生,觸目所及,卻沒有半張熟識面孔。思想起今後,且不說交通事,便是日日的晨昏定省,已是叫人郁悶難言。踱了半日,終是問道:“王常侍呢?”一個內侍去了半日,回來向他復道:“王常侍正在陛下身邊服侍,一時過不來。”定權點頭道:“你去看著,一得了空,就叫他來東宮見我。”見那內臣答應著去了,才想起如今身邊已經連個親厚可信的人都沒有了。

到底無法可想,還是信步走到了阿寶在配殿的居處。進得屋來,見她也不過是窮極無聊,坐而發呆,隨口說道:“你便是念念書,也比這麽坐著強。”話已出口,才想起已不是在西苑,阿寶這裏並沒有書,又道:“我叫人送些過來。”隨意打量了一下寢宮內的擺設,問道:“此處可還住的慣?孤過來的時候,看著東面還有幾處朝陽的閣子,你要想換,就換過去。”阿寶點頭道:“這裏便已經很好了。”定權倚在她的榻上,又覺後背還是生疼,便將雙手背枕在了腦後。到底還是不適,幹脆將一條腿也提到了榻上,這才望她笑道:“你可先挑好了,等到那幾位都搬進來了,你再跟孤說,孤可就不管這事了。”阿寶笑問道:“她們來做什麽?”定權笑道:“怎麽?許你來還不許她們也來,看不出你的醋性還挺大”阿寶嗔道:“殿下!”定權嘆了口氣,正色道:“陛下讓我搬回這裏,良娣她們自然也要跟過來。阿寶,你說這裏好還是西府裏好?”阿寶思想了片刻,道:“妾在哪邊,都是一樣的。”定權笑道:“如何能夠一樣?進了這裏,紅拂再想夜奔,可是半點指望都沒有了。”

阿寶面上略略變了顏色,半晌才回神道:“成事不說,遂事不諫。君無戲言,殿下不記得了麽?”她這般輕怒薄嗔,定權卻並不生氣,只是隨口笑道:“孤並不是那個意思,孤只是想說,李靖日後出了事,還是要有勞紅拂相救。”

阿寶方欲答話,忽聞一個宮人入閣報道:“殿下,王常侍已經過來了。”定權連忙起身,道:“孤這就去。”阿寶未及起身相送,他已匆匆離去。阿寶走到窗前,望著他的背影,良久才輕輕嘆了口氣。

王慎亦甚是著急,見了定權也不及行禮,問道:“殿下可是要問移宮的事?這個臣也是早朝上才知道的。”定權點頭道:“這樁事既然不能轉圜,不如索性休提。我是問另一樁事,張陸正現下可是在刑部?”王慎點頭道:“是,張大人和兩個公子都在。”定權道:“孤無論如何要去見他一面,請阿公安排妥當。”王慎跺腳急道:“殿下,這可是什麽時候?殿下就千萬別再裹亂了。有什麽要緊的事,吩咐臣等去辦就是了。”定權淡淡一笑,道:“沒什麽要緊事,只是孤要親見他一面,你們誰也代替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