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君臣父子(第3/4頁)

阿寶輕輕喊了一聲:“殿下。”定權“嗯”了一聲,二人都不再說話,靜靜對坐了良久,方聞定權道:“我走了之後,就讓周總管送你出去。想去哪裏,你自己決定吧。我已然這樣了,想必他們也不會再為難你和你家人的。以往諸事,不要怪我,我就是這樣的人,自己也沒有辦法。”

阿寶牽著他袖口問道:“殿下要去哪裏?”定權笑道:“我想去長州,大概今生是只能作夢了。”一面已經起身,阿寶微微動作,便牽引得那傷口作痛,只得放手,見他走到門前,又回頭,朝她微微笑了笑。

趙王果如皇帝所料,便正在齊王府中。自下朝來,二人已在書房喁喁談了半日。此時定楷只笑著問道:“陛下既已經決定準了顧思林的奏呈了,那還要問太子的意思作什麽?”定棠喝了一口茶,笑道:“陛下就是要告訴眾臣,太子是什麽意思,根本就不要緊。”話音未落,便聞府中內侍報道:“二殿下,宮裏的陳常侍來了。”定棠放下手中茶盞,道:“快迎進來。”一時見到了陳謹,忙笑道:“常侍來的正巧,午膳已經快預備好了,常侍定要用過了再走。”陳謹笑道:“今日確是叨擾不到二殿下了。陛下有口敕,讓二位殿下即刻都入宮。”定楷略愣了愣,問道:“我也去?”陳謹答道:“是,陛下讓五殿下一道去。”定棠道:“如此,我們即刻便動身。有勞常侍先行一步,回去復旨。”看他去了,定楷方問道:“二哥,陛下宣詔,所為何事?”定棠轉身笑了笑,吩咐道:“備車。”方答定楷道:“除了張陸正的事情,還能有什麽事?”定楷臉色發白道:“陛下已經知道了?”定棠笑道:“陛下乃是聖明燭照,焉有不察的道理。”定楷道:“那便如何?”定棠望著他笑道:“你不過幫我寫了個條子罷了,有什麽好害怕的?”定楷道:“我不是害怕,是擔心陛下……”定棠道:“萬事看我,你什麽都不必擔心。”定楷嘆了口氣,見他已經先出去了,便也隨後跟上。

陳謹進了清遠殿,向皇帝回稟道:“陛下,二位殿下都已經到了。”皇帝點頭道:“你叫趙王先等在外面,把齊王叫進來。”陳謹應聲出去傳旨,定棠少頃便快步入殿,撩袍跪倒,向皇帝叩頭見禮道:“臣拜見陛下。”方欲起身時,忽聞皇帝冷哼道:“朕叫你起來了嗎?”定棠一楞,忙又垂首跪地,半晌才聞皇帝發問道:“你跟張陸正都說了些什麽,他就肯出賣了舊主?”定棠臉色一白道:“陛下何出此言,臣……”皇帝冷笑道:“你也不必再遮著掩著了,五倫之親,莫過父子,當著你父親的面還有什麽話說不出口?今日朝上,朕方準了顧思林的奏呈,那姓張的緊接著就開始翻太子的爛帳。此事朕只告訴了你,除了你,還有何人有這個本事?”定棠見皇帝問到了要害處,也是緘默了半晌,方小聲道:“陛下,臣只是同他閑談時,不慎帶出了陛下的聖意,臣知罪了。”皇帝怒視了他半晌,方道:“你便連這幾日都等不得了嗎?”定棠只是叩首,並不敢答話。皇帝忽想起早朝時太子看向自己的神情,嘆道:“一個個都是朕的好兒子,你做下的事情,倒要朕來替你擔這個惡名!”定棠只是默默流淚,泣道:“臣該死。臣只是想……只是想長州那邊的事情棘手,想幫陛下……”皇帝走向前去坐下,招手道:“你過來。”定棠膝行了幾步,依舊是跪到皇帝膝前,皇帝卻揚手便是一掌。他素來極鐘愛這個兒子,便是高聲斥責都是少的,一時父子二人都呆住了,半天定棠方回過神來,低低叫了一聲:“陛下……爹爹。”

皇帝嘆了口氣,道:“二哥兒,有句話朕要問你,你務必要同朕說實話。”定棠答道:“是,臣絕不敢欺瞞陛下。”皇帝點頭道:“朕問你,八月十五的那句話,當真是太子說的嗎?”定棠呆了半晌,方臉色煞白道:“陛下難道是在疑心臣?”忙向後退了兩步,連連頓首道:“臣並不知那是句渾話,才當著眾人說出了口。若是事前知曉,便是萬死臣也絕不敢說的,請陛下明鑒。”皇帝卻只是冷冷道:“朕要你說實話,那是為了你好。若此事果真也是你所為,你便趕快說出來,否則到頭來朕也保不住你。顧思林是個什麽樣的人物,想必你也不是不知道吧?”定棠聽了這句話,倒是愣住了,許久才擡臉拭淚,正色道:“臣不知陛下何以疑心至臣頭上。但臣指天為誓,若敢行這大逆不道的惡事,便無天誅,也要由陛下下詔,將臣賜死在三尺劍下。”皇帝細細盯著他看了半日,方嘆道:“你起來吧,不是你就好,朕也好辦下頭的事情。”待定棠慢慢起身,又指著自己身邊的塌椅道:“你坐過來。”定棠依言向前坐下,皇帝拉他手道:“二哥兒,爹爹也說句偏心的話,你們六個兄弟裏頭,爹爹最疼的就是你。但是你要明白,爹爹現在最想做的,並不是要將三哥兒怎麽樣,而是一定要把顧思林手中的兵權收回來,他一日坐鎮北面,朕就一日不能夠安枕。二哥兒,你定要牢記,這天下是我蕭家的天下,不是他顧家的天下。他顧家得意得太久,自太祖的時候起,便一直與天家為姻,獨大了七十余載,掌重權少說也有三四十載,京裏地方,黨羽遍布,犬牙交亂,盤根錯節。朕是絕不能將這心腹大患留到下朝天子的手裏了,你知道朕的意思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