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姜杏之又那麽一瞬間的愣怔,一開始並未明白他的意思,直到被他拉著慢慢地坐下,才回過味兒來。

他是要回去了嗎?他要做回他的皇太孫了嗎?

她心裏猛的咯噔一跳,來不及去細想為何與前世不同,只覺得腦袋像是被人掏空了一般,剩下一片空白,白茫茫的,迷霧重重,看不清未來。

姜杏之低眸看著自己足尖,翹首履上用錦線繡著喜鵲紋,這雙翹首履是繡房前幾日剛送過來的,往常她穿了新衣新鞋都要跑過去讓他瞧瞧,這次也不曾來得及。

便是坐著,陸修元也比她高出一截,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杏之?”他語氣溫柔。

姜杏之卻是翹起她的小腿,長裙滑落,小腳從她長裙中探出來,回的是毫無關系的話:“道長,你瞧我的新鞋好不好看?”

握著她的手沒有松開,陸修元瞧她笨拙地逃避,心中也不好受,只是他不會敷衍她,低頭看去。

他們並排坐著,她的小腳在他靴子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小巧,精致的繡紋盤在履首:“你穿著很好看。”

姜杏之細弱的肩膀微提,嘴角慢慢牽起,眼尾彎彎,然而清透的眸子沒有笑意只有一絲淡淡的失落:“謝謝道長。”

卻又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為他高興:“那道長切記要小心。”

陸修元攬她入懷,軟了語氣:“杏之,你別怕。”

不用害怕他的安危狀況,也不用害怕他們的未來。

他明白她的惶恐,知曉她的擔憂,但這一步不得不走,只有手中握有絕對的權利,他才能護住她,待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他們便能長久的在一起。

姜杏之面頰倚著他道袍外的鶴氅,心裏更難受了,她都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被他這樣抱著。

稍稍從他懷裏退後一步,從袖兜裏拿出她剛做完的香囊,塞到他手上:“這是我給道長繡的香囊,我怕以後……”

頓了頓,她有改口:“我怕過幾日見到不到道長,正好趁著這個機會給你。”

陸修元攥緊香囊,低語:“等我回來。”

姜杏之輕輕回他:“嗯”

看著他將香囊妥帖放入懷裏,姜杏之仰頭看著他,他眉目清和,面容一如既往的俊雅,風姿卓越。

她彎唇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道長要永遠戴在身上,不可以隨意亂丟。”

“好。”

姜杏之撲進他懷裏,甕聲甕氣地說:“道長你一定要好好的。”

陸修元喟然長嘆一聲:“杏之試著相信我。”

姜杏之緊緊地揪著她的大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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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難得出了太陽,前些日子每個好天,趁此機會巧好可以把櫃子裏的棉衣被褥拿出來曬曬。

院中

阿漁拿著藤條用力拍著毛毯,轉頭,看見姜杏之歪著身子倚著美人靠,她已經坐那兒喂蒲月和仲秋許久了。

她纖細的手指上捏著一條小魚幹,只是看她架勢竟是要往自己嘴裏送!

阿漁大驚失色地喊道:“姑娘,你在做什麽呢?”

姜杏之被她嚇了一跳,手指一松,小魚幹掉在她膝頭又滾落到地上。

蒲月和仲秋立刻湊過貓頭圍上小魚幹。

阿漁走過去隔著灌木叢塌腰趴在美人靠背部,笑嘻嘻地說:“姑娘你剛剛差點兒吃了蒲月的小魚幹。”

這小魚幹腥氣重,只有貓才愛吃。

姜杏之撚著手指,訕訕地說:“是,是嗎?”

“嗯,”阿漁認真地點點頭,“怎麽姑娘有些魂不守舍的啊?中午用膳時也是如此,我都瞧見姑娘夾空好幾次菜了,姑娘在想什麽呢?”

姜杏之沒有辦法同她明說,其實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有些事情,她只能將它埋在心底,無從訴說。

“姑娘要是閑著,怎麽不去作畫?”阿漁以為她無聊,開口道。

姜杏之搖頭,她現在沒有任何心思做旁的事。

一個時辰前,皇帝出行的儀仗鼓樂聲隔著街巷,從禦街傳到西寧侯府,現在儀仗估計已經到明山了,只是也不知道長現在是什麽情況。

她不知道這件事前世有沒有發生過。

若是發生了,這是不是表示這次他沒有成功拿回他的身份,還會像上輩子一樣,直至兩年後,他才重新成為皇太孫。

若是如此,陸修元是不是就還可以再陪著她一段時日

念頭一起,姜杏之就克制不住自己的猜想,她也不能忽略到心中飛快閃過的歡喜。

她覺得自己自私極了,她竟然在心中盼望著陸修元計劃失敗。

姜杏之心裏難受,望著膝上沾的油斑,手指抹著它,試圖將其擦幹凈。

她雖不知道長具體的計劃,可也明白這是他定已籌備許久,過程也必然是十分兇險的。

她心尖兒一擰,面色泛白。

涉及到道長的安危,她想,只要他平平安安的,便是他們再也無法相見也沒有關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