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第2/2頁)

也有人想起故事裏的另一個主角陶蘭,她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火柴廠家屬院了:“陶蘭現在還跟你們聯系麽?”

陶家叔嬸搖頭,態度寒默,一副提都不願提起的模樣,只當是白養了這個女兒十多年。

事到如今,沒有人再去探究之前這股換子謠言究竟是從哪裏先傳出來的,謠言能越傳越烈,他們這些添柴的都是幫兇。

話題被岔開,所有人又熱熱鬧鬧說起了別的,但在始作俑者陶蘭那裏,她本人就不是那麽好過了。

陶蘭活了兩世,一世更比一世堅定自己是與陶湘互換的身世,甚至覺得老天爺都在幫她,不然不會叫她覺醒上世的記憶。

她為此不斷努力調查,好不容易到現在有了重大的突破,可現實卻竟然如此諷刺……

捏皺的報紙掉落到地上,B版報上皺痕尤其慘烈,陶蘭看到了那段屬於幼年時她與陶嬸的沖突情節,眼前像是豁然開朗般,一些模糊不清的、被刻意遺忘的回憶片段刹那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血,一地的血。

原來都是自己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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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紙的事過了沒多久,針對陶湘身份的評定結論也下來了。

讓陶家夫妻高興的是,沒有下達任何不利處置,連陶湘原本預想的被剝奪烈士子女身份的結果都沒出現,依舊還是按以前那樣享有津貼與補助。

這多虧報紙上刊登的那篇稿文,在市面上引起了廣泛的傳播和討論,絕大部分人都站在陶家一邊,促使保衛所和街道辦事處不得不參考尊重民意,於是在城裏某就診醫院查到姚春梅多年前確實有落胎不育的記錄以後,便統一做出了以上的決定。

滿城風雨悄然平息,陶家一家至此總算是安然無恙。

耽擱了這麽久,時間早已跨度到二月末去了,離回旮沓屯的約定時間晚了快十天半個月,陶湘和秦麗必須立刻啟程回北方。

動身前,陶湘將手頭上所有積攢的百來斤全國糧票和幾百塊錢鈔都盡數交給了陶家叔嬸,充當他們未來很長一段失業時期的生活費。

至於空間裏的米面糧食則沒有給,拿出來太打眼不說,家裏的情況也沒差到需要這些,還是先屯著做救急糧,等她日後月月領了錢票兌換成全國糧票再寄回來就好。

陶湘安排得長久周到,陶家夫妻倆卻萬分不舍:“現在家裏頭就只你一個了,不如去跟街道商量商量,將你戶口再調回來?”

陶家叔嬸是真心不舍得讓陶湘再去北地插隊下鄉,如今他們沒了穩定收入的營生,以後無法為其提供幫助不說,還要連累陶湘每月都從津貼裏拿大部分補貼他們,這讓這對夫妻的愧疚感達到了巔峰。

況且就這麽一個獨女,兩人生怕陶湘在那勞什子鄉下土地方受苦,而他們看不見觸不著,恨不能從此之後就直接留在身邊捆到褲腰帶上好好伴著,尤其當今一切都挑明的情況下。

陶家嬸嬸更是說道:“聽說城裏好些辦了病退回來的,像隔壁筒子樓裏就有買通生產隊大隊長給出了病退書的,要不你也……”

她將鼓囊囊的錢袋子往陶湘手頭遞了遞,滿目都是期待,就連陶家叔叔也一臉同意。

見兩人神情莊重,陶湘不好一口回絕,但也絕不可能收下。

“放心吧,我身上有錢著呢……”她復又推拒回去,表情略作輕松地安慰道:“回來的事情我會看著辦的,總要先跟那邊的知青辦先反應了試試再說,萬一人家願意放人呢,您二老別擔心……”

陶湘說得極為輕巧,好像返城對於她只是一件小事而已,這反應極大地舒緩了陶家夫妻倆的焦慮。

這些時日,陶湘的一舉一動都在凸顯她不再是從前那個任性嬌氣需要人照料的小姑娘了,已經可以獨當一面,甚至反過來照應他們。

吾家有女初長成,因而無論陶家叔嬸如何戀戀不舍,最終還是送陶湘和秦麗上了通往北方的火車。

彼時已二月末三月初,正是冰雪消融萬物生長的春季,北地荒原不復她們離開時的荒涼寂靜,處處泛著破土而出的盎然綠意。

火車上的陶湘與秦麗說話時面帶輕快,心頭正為解決了一樁事而感到舒朗,更為接下來即將與顧同志碰面而心生愉悅,卻怎麽也沒有想到旮沓屯裏有著其他的大事正等著她。

比如屯裏又新來了一批下鄉知青,又比如趙家當家的屍體在消融的冰河邊被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