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2頁)

自從陶蘭離家出走後,枕頭底下那包準備的碎零錢和臨期糧票就沒能送出去。

陶湘索性問陶家嬸嬸要了塊結實的牛津布,自己按照現代樣式縫了幾只小包充當零錢包,就放這些東西方便隨時取用。

只是零錢倒不著急,那些快要到期的糧肉票與各種工業副票必須得在年前用掉,陶湘尋思著等回去了再好好翻看翻看,爭取趕在年節前將票都換成實物,免得過期浪費了。

就在陶湘埋頭沉思的時候,身後忽然有人叫了她的名,是上午時才分開的王愛國,他所落戶的王崗屯也隸屬於阜新鎮。

乍見到老熟人,陶湘忍不住露出了笑:“我剛寄完信,你也來寄啊?”

見到陶湘的王愛國也同樣很高興,他揚了揚手裏的信件,難得連貫地說了句長話:“是啊,你等我會兒,我馬上就寄好了。”

不同於火車上時見到的,王愛國給家裏寄信倒是舍得,他同陶湘一個地方來的,郵費相同,都是一毛六,付錢時卻一點不見心疼。

王愛國是坐他們王崗屯的拖拉機同屯裏其他知青一起來的,在得知陶湘是步行過來的時候,連忙紅著臉磕磕絆絆開口邀請道:“我們車上還有空位,反正兩個屯離得也不遠,我跟拖拉機手說一聲,載你們一程好了。”

“這會不會不太好?麻煩人家了吧。”話是這樣說,但陶湘又有些心動。

她今天走了太多路,又忙活了大半天累得不行,一想到晚點還要走四十多分鐘的路返程,就生無可戀,能搭順風車自然最好。

王愛國聞言一口應承下來:“不麻煩,他是我們屯裏大隊長的兒子,人很好的,我去跟他說。”

同為知青,王愛國倒像是已經融入了王崗村的集體,人緣出人意料好得不行。

只見王愛國領著陶湘去供銷社旁路邊找歇息的拖拉機手說了聲,對方瞧了陶湘一眼,十分爽快地一口答應了,就連順捎帶上她的五位旮沓屯同伴的提議也沒有異議,果真好說話得很。

這讓陶湘多少有些感慨,要是自己也同王愛國一樣去了王崗村,或許也就沒那麽多糟心事了。

等最後一個知青上了車,時間已經將過五點,天邊絢麗的彩霞照耀著大地,拖拉機上滿是語笑喧闐。

托陶湘的福才能上車的五個知青倒是沒有再露冷臉,他們第一次坐上這種鐵玩意,新奇極了。

就連自詡從小坐轎車長大的黃自如也沒有嫌棄什麽,拖拉機比起牛車可不知高出多少档位,哪怕只能站在車鬥裏吹風。

一路上,見旮沓屯知青大包小包拎了不少,兩個屯裏的知青不免相互攀談起來,期間就說到從旮沓屯大隊長手裏勇爭生活費的故事。

“咦,你們還有生活費?多少啊?”王崗屯知青面露詫異地問道。

陶湘這邊的知青們得意洋洋:“那是我們辛辛苦苦抗爭來的,一個月可是能拿……”

正說到關鍵時,拖拉機一個急刹,順勢停在了旮沓屯下的一處盆路上,車鬥裏的人往前一沖,話題被自然終止。

“旮沓屯到了,下車!”王崗村的拖拉機手冷著臉喊人下車,那態度更像是趕。

同是一個地方上的人,本就要比同外人親近些,也見不得別人說自己人的壞話。

非常厲害的,他們旮沓屯知青又成功引起了王崗屯人的不愉。

一路走回旮沓屯,傍晚天邊還亮著光亮,家家黃泥搭的土屋上煙囪裏裊裊升起炊煙,到時間吃晚飯了。

住處都不在一道,兩個男知青在村口向陶湘道別,陶湘點了點頭。

其他三個女知青並沒有說什麽,陶湘也只當沒看見她們,冷著臉徑直率先往村尾四合院走去。

什麽狗屁知青陣營,就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中二,她也是傻了,才會想著去站。

從村頭到村尾要經過不少人家,只是像聽說了下午時的事件,有大隊長的態度為風向標,原本還稱得上和睦的旮沓屯民湧起了排外的情緒。

一路上並沒有幾個人給陶湘好臉,陶湘見狀心裏漸漸沉了下去。

余暉滿地,背山的陌生屯裏飛快昏黑了下來,風也開始起來了,破舊的窗戶與門落下暗影,一個個渾像是吃人的孔洞。

陶湘難得感受到了自心底湧起的不知名恐懼,她忍不住伸手環住自己,卻忽地摸到了之前順手放進兜裏的小錢袋。

還好,她有錢,有空間,日子肯定能過下去的,陶湘努力給自己打氣道。

眼看離四合院近了,陶湘剛準備放松下身體,又忽得被墻角處某道黑影嚇了大跳。

她忍不住定睛一看,這才發現是一個男人彎腰在避風暗角處生火,好像是在煮什麽東西吃。

陶湘沒敢多呆,也沒繼續細看,飛快地跑回院裏去了,一驚一乍的背影像是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