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第2/3頁)

……會嗎?她會……離開他嗎?

……不會的,她說過以後年年還可一起過生辰,她說過往後長長久久,她不會離開他的,不會……不要他的……

飛騎在無人的深夜裏踏雪急馳,好似今年生辰的雷雨夏夜,他在處理完一堆爛攤子後,冒雨策馬奔馳,趕著去見蕭觀音,當時一路上,他心中甚是忐忑不安,擔心蕭觀音惱他失約,一顆心隨奔波馬蹄,七上八下,事後回想,也以為自己那時,真的十分忐忑,可如今想來,那忐忑不安,只是虛浮在表面而已,他當時,其實根本沒有真正地感到害怕,因他實則有恃無恐,心中暗有底氣,知道性情柔善、待他總是溫和包容的蕭觀音,應該不會怪他的,就像她自己說的,何時曾真正惱了他呢?!

……那是否會有一日,她會真正惱他?……她現下是在惱他嗎?……為什麽……為什麽事?……

從前,他有恃無恐,恃著蕭觀音對他的無限包容,而現在,他似沒有了恃倚,失了這份底氣,心底真正害怕起來,在還未知究竟出了何事,就已直覺感受到像是有什麽不對,像是有什麽正在發生,宇文泓在惶惶然的恐慌中,又極力寬慰自己,等回到善莊,他問清楚究竟發生何事就好,他會解決好的,多少年風風雨雨、明槍暗箭,他都淌過避過,他能應對所有艱險,等他將事情解決,就沒事了,沒事的,沒事的……

“沒事的……沒事的……”

風雪呼嘯聲中,駿馬飛踏聲中,宇文泓伏在蕭觀音耳畔,一聲聲喃喃低說,也不知是在安慰蕭觀音,還是安慰他自己,急馳的飛馬終被勒停,嘶聲抵達善莊門前時,已是半夜了,等待的鶯兒等侍女,聞聲圍上前來,見小姐身上披裹著一件男子大氅,容色雪白,長發披散,驚訥地不知該從何問起,而小姐也不說什麽,只是令不要她們侍隨、皆散去歇息,一個人背影清寥地往居室走去,在這寒風肆虐的雪夜裏,瞧著似風中弱柳,隨時都將為風雪吞沒,傾倒在地,令人心憂。

眾侍從因小姐之命,雖心憂,亦不得近前,但宇文泓不受此令拘束,他不敢、也不能在這時候離開蕭觀音半步,緊跟著上前,邊走邊覷看她的神色,一聲聲急切問道:“觀音,到底怎麽了?出什麽事了?你告訴我聽,觀音……”

他的一顆心,都快為她憂急瘋了,可她卻不回答,一路上始終一言不發,容色清冷如雪,沒有半點情緒,只是見他跟走至她居室門前,臨開門入室時,像想起什麽,將身上那件大氅解下,伸手遞了過來,靜靜望著他道:“謝謝你送我回來,謝謝……你的衣裳……夜深了,你該……回家歇息才是……雪夜寒冷,暫歇在莊內客房、明日清晨再走也可……你去客房,會有人為你安排的。”

她言語平靜,望他的眸光亦是平靜,好像今夜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夜晚,風平浪靜,什麽事也沒有發生,可她越是這樣平靜,宇文泓心中越是懼怕,他無心接過大氅,只是急著追問她今日之事,但,蕭觀音仍是不答,微垂著眉眼,將那件大氅放在他手中後,便推門入內,而後轉身關闔房門,像要直接將他關在門外似的。

一道房門,宛似天塹,宇文泓心中恐慌如潮水狂襲,一手握住將闔的門扇,制止她關門的動作,眸光深望著蕭觀音,嗓音懇切到沙啞,幾是在請求了,“到底怎麽了……觀音,你告訴我,我可以解決的,你相信我,相信宇文泓,好嗎?”

蕭觀音望著近在咫尺的宇文泓,在後關門的手,輕輕顫|抖。

……在梅園時,宇文清道,他希望她與宇文泓冷淡疏離,他說她身邊有他的耳目在看著,他告訴過她,若他為此不快,將會發生什麽……

這些關系家人性命的冰冷言辭,一字字地,在她耳邊回響,而眼前,宇文泓懇求的目光,似戳在了她的心尖上,他凝看著她,一聲聲道:“觀音,你告訴我,你相信我”,他似乎為她“不肯相信”的沉默,而感到傷痛無比,嗓音沙沉近哽咽,一雙眸子,全然映望著她問,“觀音,你是要我把心挖出來給你看嗎?”

一句話,刺得她心隨之揪起,長久的沉默後,門後的手,暗暗握緊,蕭觀音輕低的嗓音,在風雪聲中,艱沉響起,“……自相識以來,我無一事有愧於你,你……有嗎?”

宇文泓見蕭觀音擡起頭來,靜靜看著他問:“你有什麽事,騙瞞過我嗎?”

宇文泓心中一震,不知蕭觀音為何突然問這個,只是憂惶恐慌更甚,微顫了下唇,驚怔地望著蕭觀音,沒有說話,而蕭觀音見他不答,眸光幽閃須臾,唇際竟浮起些笑意,語氣也變得輕松,像是故意的輕松,似風懸細線,含著顫顫巍巍的零星笑意,接著問他道:“其實即使有,也是過去的事了,過去的事,應不必算到現在,應不算什麽……只是我想知道,我想聽你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