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

短暫的一怔後,蕭觀音以為是莊內出了什麽事,鶯兒這時叩門來告訴她,又想會不會是宇文泓,竟在這時候來了,所以門上來人稟報她?

這後一種猜想,令蕭觀音心急起來,匆匆趿鞋下榻,捧燈近前開門,以為門外是鶯兒或其他侍從的她,在打開門的一瞬,見門外站著的,竟是宇文泓本人,一時驚得不知說什麽好,只是看他身上衣發皆濕了不少,昏暗的廊燈下,一雙眼睛,定定地凝望著她,中似蘊有緊張小心之意,嗓音囁嚅輕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夜幕漆沉,大雨嘩啦不停,擱在門外廊下張著的油紙傘,傘面水聲滴滴,猶未落盡,一道閃電掠過,在望不清身前之人的霎時雪亮中,蕭觀音猛地響起,她是剛點燃榻邊小燈,門外立就響起叩門聲的,宇文泓是早就站在房門外嗎……因為房內漆黑,以為她已經睡著,遂未出聲打擾,直到見她房內燈亮,知道她醒著,才敢擡手叩門嗎……?

……他已在門外,在這風雨夜裏,默默站等了多久……

閃電暗淡下去,轟隆雷鳴緊跟著響起,蕭觀音望著身前可說是形容狼狽的年輕男子,腦中也是一片轟轟然,嗓音驚訥,“……你……你何時來的……怎麽不去客房歇睡……?幹站在這裏做什麽……”

……就為了同她說一聲,抱歉遲來的“對不起”嗎……不是和從前不一樣,已經變聰明些了嗎,怎麽還像小孩子一樣做傻事?!

冷雨呼嘯的深夜裏,蕭觀音望著身前衣發滴水、嘴唇發白的年輕男子,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只是不忍見他在外受凍,一時也顧不得什麽合不合儀了,低對他道:“快進來吧,別再吹風受寒了。”

在家中青蓮居時,侍女鶯兒會睡在外間小榻上為她守夜,但在這莊中,蕭觀音日常生活相較家裏,處處簡單許多,因夜裏通常無事喚人,她也不要侍女守夜,讓鶯兒平素歇在偏房,這時候,鶯兒定早睡著了,蕭觀音略想了想,也沒有叫好睡的鶯兒起來伺候,自在房內找了條幹毛巾出來,讓宇文泓擦擦臉上的水珠。

……只是一張臉好辦,身上濕衣裳怎麽辦,她身邊,都是侍女嬤嬤,這間房裏,沒有男子衣裳,可供宇文泓更換的……

蕭觀音這樣一想,忽又想起,這大半夜的,宇文泓是如何過來這內宅女子居所的,就算他是長樂公,夜裏突然到來,莊內侍從都不敢攔,也不會任由宇文泓一個男子來她門前,至少會有侍從跟過來稟報,怎就他一個人無聲無息地過來了?

蕭觀音問出心中所想,而宇文泓自不能如實說出他在莊中安插不少人手,到這兒如來自家一般方便,只能說是自己以長樂公身份,硬讓跟隨的侍從離開了,原打算在她門前站至天明,等她醒來再相見的。

蕭觀音心中原有的疑慮,立被宇文泓最後一句話,給沖開了,等站至天明?!若這樣濕身站在門前,任風吹雨打,凍到天明,定是要生病的!

……怎麽傻乎乎的!!

一下子氣湧上來的蕭觀音,竟想責備做傻事的宇文泓幾句,話至舌尖,又猛地忍住了,她有什麽資格身份,責備數落宇文泓呢……她……竟會想責備數落人?!

奇怪……蕭觀音微抿了抿唇,咽下了沒有說出口的話,和心中的不解,她看外面滂沱大雨不停,再看宇文泓渾身濕|漉|漉的,想著留他在室內坐一陣,等雨停了,再將他送去客房,讓那裏的小廝們,伺候宇文泓沐浴換衣。

宇文泓一向身體強健,這麽濕衣坐等一陣,應不會生病的吧……蕭觀音這樣想著,心中還是忍不住有點擔心,望著他問道:“你冷不冷?”

宇文泓原想說“不冷”的,但看蕭觀音眸光蘊有關心,舌尖一繞,就換成了另兩個字,“還好……”

還好……這就是冷的意思了,蕭觀音心裏更是替宇文泓擔心,可這時候,又不好讓他脫下濕衣裳,又沒有熱茶給他喝,沒有火爐給他烤,著急而又無法的蕭觀音,忍不住有點生氣起來,暗暗心想,夜裏下這麽大雨為什麽要過來?!過來了為何不去客房沐浴更衣、好好歇著,非要跑站在她門口吹風受凍?!還準備等站到天明,這麽大人了,怎麽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

盡管只是在心中急想,沒有說出口來,但暗暗生氣的情緒,還是隱現在了面上眸中,宇文泓看蕭觀音似在生氣,自是以為是自己今日月牙湖失約一事,惹惱了蕭觀音,僵著唇舌,又道了一聲“對不起”,對她懇切解釋道,“我不是故意失約的,實是有事耽擱了……”

除了憂惱他或會著涼生病,今日世子殿下所說的宇文泓辦砸政務一事,也讓蕭觀音為他感到擔心,此時聽宇文泓主動提起,便就急問道:“我有聽說一點,到底是怎麽了?雍王殿下他,可有責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