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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觀音倚窗望著望著,不由漸漸心想,宇文泓在軍中,是否也是這般,走在操練的隊伍最前,雄赳赳氣昂昂……

想著想著,眼前真似出現了那場景,她的夫君,身上穿著今早她為他穿上的缺胯袍,腰間緊束腰帶,一手扣著軍刀,或還身披鎧甲,站在隊伍最前,昂首挺胸地大步走著……

思如遊絲,是新抽綠的柳枝嫩條,在風中輕輕搖曳,憑窗靜望的女子,在散漫的思緒中,擡手掠一掠為風吹亂的發絲,無聲彎起了唇角。

於是這日,當宇文二公子自軍中歸來,問他的娘子,他不在時可有想到他時,他的娘子,聞問輕點了點頭,原正用茶的二公子,聽到這樣出乎意料的答案,登時身體一定,而後“砰”地一聲放下茶杯,速走至娘子面前,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問:“……真……真的想了?”

蕭觀音再次點頭,含笑望著她的夫君道:“想你在軍營裏做什麽。”

如有蜜糖滴濺在他的心尖上,宇文二公子歡喜到抖著唇角笑了,若非他心內有打定主意,要注意在娘子面前的個人形象,暗暗提醒自己控制一下,快樂的他,簡直都要搓下手手了,但,手控攥住了,唇際的笑意可抿不住,宇文泓歡歡喜喜地對他的娘子道:“我告訴你就是了。”

他欲拉著娘子坐在一處為她解惑,又忽地想起自己今日弄了一身的汗,別熏嗆著了娘子,遂又讓蕭觀音稍等一會兒,自己速速去沐浴了下,將自己整個人弄得清清爽爽後,方同他的娘子一起,一邊共用晚膳,一邊將自己在軍中之事,細細講與她聽。

起先還是夜夜皆歸的,每日回來時,問蕭觀音在長樂苑都做了什麽,告訴她他在軍中又做了何事,夜夜同枕共眠,晨時相望醒來,但漸漸地,宇文二公子便常一兩日回來一次,有時跟著威武將軍去附近地區巡視,四五日方歸,也是有過幾次的事,這四五日,對從前的宇文二公子來說,彈指一揮間,不算什麽,但對如今心有掛牽的宇文泓來說,滋味可就不那麽好受了。

但,不好受也得受,他必得為長久計,而即將到來的離別,遠比這幾個月來斷斷續續的四五日,要漫長許多許多。

當得知境西邊族似有異動,宇文泓要與威武將軍一道、奔赴邊疆時,蕭觀音是驚詫且擔憂的,她之前雖與別人不同,是能感受到她的夫君對從軍這件事,是有幾分認真勁兒的,但也沒想到從前成日瘋玩的他,會對這事,認真到這等地步,擔心宇文泓會受傷甚有性命之憂的她,怔怔地望著他問:“你想好了嗎?這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想好了”,宇文泓說著輕握住蕭觀音的手,輕吻了吻她的掌心。

這事他如今做來,已再熟稔不過,宇文泓深深望著他的娘子道:“我想要長大了,真正長到和娘子一樣的年歲。”

他溫言安慰蕭觀音,“不用擔心我的安危,宇文泓有觀音保佑,可以一世無災無難。”

蕭觀音自幼被愛她的家人保護得很好,雖年幼時曾經歷過戰亂,但沒有真正直面過屍橫遍野的血腥場景,只是盡管如此,她還是可想象戰爭帶來的生靈塗炭、血腥殘忍,知道一場戰爭之後,將有多少死亡苦痛,而那背後,又有多少家庭支離破碎,既擔心夫君,又心系世人、擔憂真會再起戰火的她,一時忘了夫君的孩童心智,憂心問他道:“真會與鐵敕族開戰嗎?”

宇文泓道:“也許”,他看蕭觀音眉凝憂愁,又攏著她安慰道,“又也許,我們一過去,立就鎮住鐵敕族了,因為宇文泓是個大夜叉,會吃人的,到了那裏,‘嗷嗚’一張血盆大口,就把他們全嚇回老家了。”

他看蕭觀音因他的趣話微露笑意,心頭稍輕了輕,又即有沉甸甸的思念覆湧而上,人還未離開,就已開始想念。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滋味,他早嘗到了,這一去許久,該是如何煎熬摧心呢……

懷著滿心的不舍與思念,宇文泓輕輕地將他的娘子攏入懷中,珍惜這分別前的寶貴時光,此時的他,尚不知曉,這一分別,他懷中的娘子,將不再是他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