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酒(第2/2頁)

蕭觀音見宇文清說的是這“私心”,笑著應下,道等夏日來臨,讓長樂苑廚子一試,如此二人又閑說了好一會兒話,依然不見宇文泓的身影,宇文清隔簾吩咐隨侍去長樂苑催請,又見夜風忽烈,吹得榭內簾幕如飛,也不喚簾外侍從進來,站起身來,親自去關那一排臨水敞開的花窗。

食案前靜坐的蕭觀音,因已閑話許久,微覺口渴,便自倒了一盅酒,抿了半口。

她原想飲酒止渴,可不知為何,抿了這半口後,卻覺越發渴了,漸將一整盅喝完,渴意不但未消,反還似更厲害了,人也有點懵懵怔怔的,手靠上那只銀鎏金鏨如意紋酒壺,為求解渴,又倒了一盅。

於是,待關完長窗的世子殿下,走回食案前時,便見到以手支頤的妙齡女子,面容暈紅、眸波如醉。

宇文清知道蕭觀音沒甚酒量,平日裏他和二弟用晚膳時隨意飲酒,她在旁,至多只喝小小一盅而已,十分自持,怎麽今夜,忽不畏醉?且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就醉得這般?

心中疑惑的宇文清,在蕭觀音身前半蹲下,掂了掂她手邊的酒壺,更是不解,裏頭酒也沒少多少,可是這酒太烈了……?

宇文清正要打開酒壺壺蓋嗅聞,一只纖柔的手,已撫了過來,她抓住壺柄,似還要倒酒,輕輕地醉喃著“渴”字,吐氣如蘭。

宇文清忙把這酒壺拿得遠些,口中勸道:“弟妹你有些醉了,就不要再喝了。”

女子不肯,見他把酒壺拿遠了,便手撐著食案跪直身體,去夠那酒壺,宇文清沒奈何,只能將酒壺抓在自己手中,努力勸她莫再飲酒。

然而,醉中的女子,聽不進他的話,眼裏只有那只酒壺,只想抓住那只酒壺,無可奈何的宇文清只能一邊勸,一邊將酒壺越舉越高,執著的女子,便扶著食案站直身體,伸手去夠,到最後踮腳也夠不著,有些急了的她,不慎踩著了自己的披帛,腳下一絆,撲摔過來。

正摔進了他的懷中。

宇文清身體僵住,而撲摔在他懷中的女子嬌軀,柔軟無比,似水似雲,她緊抓著他身前的衣裳站穩,微微仰首,醉眼朦朧地望了過來,茫茫彌漫著的眸中水霧,如籠罩在他們的身邊,像把他的心,給一點點地濡濕了,還有香氣,自她身上傳來的淡雅香氣,飄如絲縷,揉著撩人的酒氣,不斷地往他心中鉆,令他也似跟著醉了,不知是為這酒,還是為這香,只知門窗緊闔、簾靜不動的室內,半絲細風也無,悶得他心中的燥熱感,一寸寸蔓延至身上,後背細細密密地泛起汗意,如有細火燎燒……

……世間怎會有這樣的女子……仙而媚……純而妖……

……竟會有這樣的女子……

……就在……他的眼前……

旖旎香氣勾成的無形密網,似捆縛住了宇文清的手腳,叫他動彈不得,不僅無法後退,甚至……甚至還想再進一步,再一次手摟住她的纖腰,將她擁在懷中……

他一直記得抱她的感覺,在西苑圍場,他將她掠至馬背之上,手摟著她,將她緊緊擁在身前,那一日,她穿的是朱色緣金蔓草胡服,他記得那樣清楚,緊身的女子胡裝,勾勒出曲線玲瓏,那樣危急的時刻,驚馬,冷箭,生死懸於一線之時,竟有那麽一瞬,他還是因她烏發輕逸的薔薇香氣,而微微恍神,那不是他宇文清該有的失誤,他該是時時清醒理智的,就像現在,他清楚地知道應該喚侍女入內照顧,清楚地知道二弟就快來了,他不該任由她醉依在他的身前,不僅僅想維持現狀,甚還想再進一步……不該……

……不,他該這般,他不是要借她試探二弟嗎……這樣叫二弟看見,豈不正好?

……他是理智的,他現在是理智的,他這樣想是理智的……

盡管心底還有一個聲音在叫囂著“借口”,但它被一重又一重向往親近的沖動給徹底淹沒,僵立不動的宇文清,凝望著身前人酡紅嫵媚的面容,喉結微滾了滾,深望著她的雙眸,嗓音輕啞地問道:“渴嗎?”

她點頭,又乖又著急,雙眸浮紅,如一只雪兔。

宇文清慢將舉酒的手臂垂落下來,並將另一只忍耐多時的手臂,緩緩擡起。

烈烈的夜風,吹得園中花木淩亂、黑影糾纏,宇文泓飛快地在夜色中跑著,耳邊是呼嘯的風聲,眼前是打開圓盒一瞬所見,一片片殷紅花瓣,如火苗燃燒,灼紅了他的眼,讓他所見一切模糊起來,又幻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她在滿園春|色中看了過來,淺笑著接過花束,柔聲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