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扇(第2/3頁)

“問由”禮畢,接下來,便該行“奠雁”之禮,承安請二公子將活雁拋與蕭家人,待蕭家人接雁裹纏住絲錦紅羅後,笑對蕭大公子道:“該請新娘出來了。”

蕭羅什慶幸妹妹按儀身在正堂後的小室等待,如若她方才也身在堂中,不知要被如何無禮沖撞,可,避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他不看那個能讓他氣到嘔血的混球妹夫,轉看向滿地狼藉,盡量平和聲氣道:“稍待,容在下命人灑掃一番。”

承安替自家公子心虛道:“有勞大公子”,言罷又含笑提醒,“公子府中仆役手腳得快些,王爺王妃皆在王府等著,萬不可誤了成親的吉時。”

原先,蕭家人為送女出嫁,將正堂布置得十分喜慶華美,現下這一番灑掃狼藉,哪裏還有原先錦繡氣象,蕭羅什隨家人望著以扇障面的妹妹,在陪嫁侍女的攙扶下,姍姍走來,心裏都替她感到委屈,再看妹妹在攙扶下,走站到宇文二公子身旁,兩相一對比,真真一個氣質清逸絕俗,一個形容面目可憎,更是心酸難言,在聽到妹妹拜辭家人,道“我去了時”,一個七尺男兒,差點當場滾下淚來,為掩飾悲態微微側首,卻見父母弟妹等,莫不如此。

承安見二少夫人已拜畢父母,又提醒二公子拜辭嶽父嶽母,這回二公子在他的指導下,總算沒出錯,只是將攜新娘出門時,又頓步問道:“我的雁呢,不一同帶回去嗎?”

承安解釋道:“等您與夫人成親洞房之後,明日王妃會派人來攜禮‘贖’回大雁的。”

二公子回看了一眼那被錦羅裹得動彈不得的大雁,懨懨道:“好吧”,語氣中似還有些戀戀不舍。

蕭羅什見宇文二公子作為娶妻之人,對自家妹妹滿不在乎,連個眼神都沒有多給,只一心想著他那只破大雁,心中更是忿忿不平。

……他可知那柄團扇之後,隱著怎樣一張絕世容顏,那容顏的主人,又有怎樣一顆剔透玲瓏之心?!可知他這樣陋容低智的無能之人,卻能娶這樣一位女子為妻,今生今世,是有多麽幸運?!!

……他不知,天殺的宇文泓,他什麽都不知道!!

與父母弟妹等,一同駐足在正堂之前的蕭羅什,望著妹妹觀音的身影,在一眾侍鬟仆婦的擁簇下,隨宇文泓漸漸遠去,想到妹妹往後一生,就要被這麽個人給糟蹋了,一顆心像是被人用力揪住,有鮮血淋漓向下滴落,絞疼地喘不過氣來。

……因為母親希望妹妹少與外人接觸,妹妹性子又天生沉靜,也就如母親所願,極少外出與人交遊,平日裏偶爾出門,基本是往伽藍寺禮佛,且必定佩戴帷帽出行,故而外界真正見過觀音之人,少而又少,關於觀音的品貌,也只有簡單的幾句“容徳甚美”之類,在外流傳。

……但,豈止是容徳甚美,他的妹妹,傾國傾城。

……這樣傾國傾城的名花,該被丈夫捧在手心,好好呵護啊,宇文泓這樣一個粗蠻癡傻之人,如何會懂得欣賞珍惜……

蕭羅什為妹妹往後的婚姻生活感到擔憂,蕭家上下,從主及仆,皆是如此,位處安善坊的蕭家宅院,因人人憂心忡忡,如有愁雲罩頂,而都城中心,獨占三坊、宛若帝宮的雍王府邸,則與慘淡不已的蕭宅完全相反,真正是熱鬧喜慶氣氛,前來賀喜的文武百官、世家大族絡繹不絕,門庭若市,人聲鼎沸。

漸,夜幕降臨,迎親的花車也將歸府,明燈高懸、宛如白晝的王府大門前,主家賓客盼等的目光中,宇文二公子騎馬在前,眾儐相簇擁在後,終將載有新娘的華美花車,護送歸來。

地鋪紅氈,花瓣灑飛,來自蕭家的新娘,依舊以扇障面,被侍女攙扶下車,明亮的燈光輝映下,她身上一襲大紅金繡鸞鳳婚裙,宛若火紅的鳳凰振翅欲飛,又似春日裏最為嬌艷的牡丹,搖曳在這薰風沉醉的夜晚,隨她踏上錦繡地氈的姍姍蓮步,絢麗地盛放在世人面前。

纖腰細步,環佩玎玲,雲髻花樹顫顫曳曳,步搖流蘇漱漱似雨,在場賓客,雖因新娘障面之扇,窺不見其扇後真顏,但見那扇邊隱隱一現的玉顏側弧,細潤如脂,與鬢側所簪牡丹相映,顏色如朝霞映月,再見那纖纖素手,輕執白玉扇柄處,比之玉色更為欺霜勝雪,皆可想見那柄泥金牡丹雪扇之後的新娘真容,定不負其“容徳甚美”之名。

眾人如此想著,再看向一人蹦蹦跳跳地在前走著、都不知道等等新娘的新郎,俱不由在心中嘆息搖頭。

循禮,新娘先行被扶入青廬,新郎則得在堂中,同與宴主賓飲上幾回酒後,方可在親人簇擁下,再入青廬,與新娘行成親之禮,熱鬧的喜宴廳堂中,賓客們一邊飲酒笑談,一邊將眸光投向不遠處與一眾宇文子弟高興喝酒的新郎,見他在一眾容貌俊美的兄弟映襯下,覆有半面紅疹的面容,愈發不堪入目,渾不似宇文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