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莫北做事情,在莫向晚的印象中,從來都是手腳利落。他僅用一刻鐘點就做好了西式的三明治,和中式水鋪蛋。還為他們母子拿了牛奶過來,把牛奶熱了。

莫向晚只需要坐在桌前候著,心裏就在琢磨,這個男人還有什麽是不會的?

莫北一轉過頭,就能看見莫向晚眼底的一點詫異。

他沖她笑笑,看她神氣輕松,應該會有一些閑聊的意思,他能啟發性地談一些無害的話題。

“最近狀態好多了,休息得好是對工作的保障。之後的藝術節夠你忙一陣。”

“還好。”莫向晚松了一松頭發,因為居家,她把頭發隨意地紮著。

莫北卻在想象她放下頭發的樣子。

草草放下頭發的模樣在他的記憶裏已經模糊了,他只依稀記得她在他的身體之下的顫抖,她的頭發拂過他的臉,他只感覺癢。

莫向晚不是草草,不隨意放下頭發,總是紮著或盤著,一絲不苟,服服帖帖,規規矩矩。

莫向晚則想,他從哪裏知道她最近的工作?消息太靈通了,但她對他卻是一無所知的,這點居於弱勢。她就問他:“你也挺忙的,在家裏天天開會?”

她疑惑的時候,會微微張大眼睛。這一點莫非像她,凡是問他問題,就會張大眼睛。莫北一直承認,這對母子的眼睛極漂亮,是中國人傳統的水杏眼。莫向晚的這一雙真真眼波似水橫,可偏偏就生了一雙濃眉,卻是眉峰似山聚,因此脾氣倔得不得了。

直到如今坦然氣氛,他花了多少工夫?她畢竟肯活絡一下說一些閑話了。

莫北答她:“我跟市一的一個投資合同,按就近原則住這裏跟項目。”他還怕她不信似的,又多加解釋,“國內國外幾個投資商都想吃他們這塊肥肉,我的工作就是幫他們把好關,不能便宜賣了,更不能中別人的圈套,不然就是我的失職。”

莫向晚不免嘲他一句:“你為工作奉獻老多。”

莫北笑:“客戶至上,事業單位也要跑效益的。”

這話又正經又滑頭,莫向晚不答他,卻是他又起了一個話頭:“以後喝酒注意點兒,打工不是拼命,老板不是皇帝,你再來一次會把你兒子嚇死。”

莫向晚冷不防聽他提舊事,又是她心裏愧疚的事,便起了辯駁的心,說道:“沒事,我有點酒量的。”

莫北還是笑。他視力不好,可火眼金睛,在他面前說這樣逞強的話,絕對沒有大意思。莫向晚避開他的目光,再加一句:“我曉得了。”頓一頓,又加一句,“我也就醉過這麽一次。”

“你是非非的大樹和精神支柱,要多多保重。”莫北如此給她回復。

這句話自然爽快得如一陣清風,把所有糾纏不清的過往吹開,太令她心安和氣爽。莫向晚極重要的一重身份被充分肯定,對象是她曾抵抗的人,因此更加受落。她揚了一揚濃眉,

莫北正做好三明治,並端到她面前,又有黃瓜又有雞蛋又有黃油,營養果真豐富。她看得更加順眼,同時亦被豐富香味吸引,暫不接口他的肯定。

莫北看她坦然受用他做的食物,不禁心朗氣清,贊美窗外陽光格外好,照在眼前這位女士發上,又能鍍出一層光暈。

他稍稍靠近,把手撐在桌沿上。她整個人,都沐浴在陽光下,幹凈整潔澄明靚麗,快要比陽光還要明媚。他竟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沖動,想要再接近這束陽光。

這個時候,莫非的房門“吱呀”被打開打開。孩子揉揉眼睛,先沒看真切,更以為在做夢。

他一直沒有告訴母親,他自小就有一個夢想,每日早晨看到爸爸媽媽坐在門外,共同等他醒來。所以他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孩子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再把大眼睛睜的更大。心裏有一種激動和沖動,極嘹亮地脫口而出:“爸爸!媽媽!”

兩個大人見他醒過來了,還沒來得及對他講話,甚至莫北雙手還撐在桌沿上。他本來是想要抱抱睡醒的可愛兒童,就稍稍往前動了一動,接著就聽到孩子破天荒的這一聲。

在得知莫非是自己骨肉之後,他曾幻想過被人稱作“爸爸”的這一時刻。那也只是想一想,單單在心內存著激動,實際上沒有真實感。

他想莫向晚若不松口,他就絕不會提這樣過分的要求。

是的,這是一個過分的要求,在面對一個為孩子付盡心血的母親面前,莫北尚不認為自己擁有此項資格。

但莫非的童音恰似春天頭一聲響雷,把他的心劈開兩半,又如醍醐灌了頂,撒了百味在心頭。莫北正式面對這一刻,竟不知如何來應對這聲“爸爸”。

他唯一可參考的是自家父親堂上坐,對兒子擺威嚴的架勢。所以他想要先坐下來,但那樣太正經太不親近,他決定還是先去抱孩子。電光火石的一猶豫,往前走了一步又想坐下來,當然一坐就落一個空,“噗通”一聲坐到了地板上,把莫向晚也嚇的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