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中場休息議論第一樂章的人不在少數。

年輕粉絲們看過太多戰爭電影, 讀過太多戰爭故事,以至於再遲鈍的人,都不會誤會佐特爾想表達的情緒。

“佐特爾說過, 這是他對祖國表達的敬意, 所以剛才彈奏的一定是關於戰爭的故事吧。”

“嗯……我也感覺到了,我根本沒辦法考慮其他的可能性, 只覺得音樂廳裏槍林彈雨,到處都是硝煙的味道。”

“難怪他之前說自己在看抗戰老電影, 希望大家能推薦一點。嗚嗚嗚, 我把《上甘嶺》《地道戰》《冰血長津湖》都推薦給他了。剛才聽音樂, 還以為自己在聽這些老片子配樂!”

年輕人們的氣氛、話題都變得截然不同。

那種凝聚於心中的悲痛, 完全被音樂撥弄出來, 恍如翻曬出新的傷口, 血液汩汩流淌於音樂廳。

直到休息結束,所有人都和律風一樣好奇:《逍遙遊》的第一樂章這麽的讓人難過,那麽第二樂章又是什麽?

廳堂的燈光從黯淡稍稍調亮。

經過了中場休息,連舞台上的樂器擺設都有了變化。

那架敲擊出沉重音調的鋼琴, 被撤了出去, 留下的一片空白,仿佛將觀眾的心都空落落地挖掉了一部分。

律風凝視著舞台。

緊湊的樂團, 還有一些微小的變化,但對他這樣不了解音樂的觀眾來說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成員們重新登台, 指揮先一步上場。

而最後出現在律風面前的,是換下了一身燕尾服,穿著簡單襯衫馬甲,衣領灑脫解開的佐特爾。

他步履輕快,拿著一把價值不菲的黑色小提琴。

這樣的打扮更符合他平時嘰嘰喳喳的形象, 也因為輕巧的小提琴替代了鋼琴的沉重。

當他站在舞台中心,音樂廳低沉情緒稍稍揚了起來。

滿懷期待的等待著新的樂章。

這一次,佐特爾不需要跟指揮眼神交流。

他只需要站那裏,隨心所欲地劃過一段淒涼冷清的旋律。

好像第一樂章延續下來的悲情,從鋼琴黑白琴鍵上,流淌到了黑色小提琴裏。

一枚清晰顫音響起,宛如垂垂老者的臨終遺言。

佐特爾身後的樂團,隨之奏響了磅礴高亢的樂曲,將那束小提琴單薄、哀傷的旋律,湮滅為了時代浪潮中的一縷幽魂。

小提琴明晰的音色,隨風飄絮,脆弱易折。

音樂廳裏回蕩的交響樂裏,佐特爾的小提琴,好像一朵紅色希望之花,夾縫破土,廢墟綻放。

它每一次要在低谷展露鋒芒,又在暴雨怒風之下澆滅了氣焰。

卻又在氣若遊絲的錯覺中,爆發出屬於自己的聲音!

那束聲音,始終高揚激蕩。

無論車轍如何向前,無論樂章如何浮躁,它都循著獨特的步調,漸漸帶響了更多附和的旋律。

一縷幽魂匯聚成光,照亮了虛假的繁華,露出了內裏的塵埃、廢墟,鳴奏起獨屬於它們的聲響!

當律風意識到,耳邊的音樂變得熱血沸騰時,已不是佐特爾一把小提琴的聲音,而是舞台上所有小提琴手,與他合奏共鳴。

這不是符合交響樂規則的演奏,這是佐特爾離經叛道的創作。

微弱的小提琴聲音,在盛大的合奏中,驅散了弦音裏的悲愴,演繹了一場以弱勝強。

在戰火紛飛的土地上,幽魂們執著正義的光芒,追逐正確的方向。

它沒有被風吹散,反而匯聚成了聲勢浩大的鋼鐵洪流,成為了威武不屈的信仰。

第二樂章,成功地將所有人從第一樂章苦難中脫離出來。

因為,這一聲聲、一道道旋律,無一不在訴說著“希望”。

律風忽然意識到,佐特爾為什麽將這樣的樂章命名為《逍遙遊》。

不只是“有了強大的倚仗,方能自由逍遙”。

還預示著“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正是千千萬萬至情至聖之人,於歷史長河之中,螳臂擋車,終將這片土地從苦難裏解放。

小提琴描繪的那一縷改天換地的幽魂。

不是來源於救世主,更不是誕生於神仙皇帝,而是億萬蜉蝣於天地間匯聚,燃燒自己照亮的一束火光。

《逍遙遊》注定不是單純懷古追思的隱居避世。

而是佐特爾對中國的哲思。

第一樂章的悲愴,第二樂章的希望,深深震撼了聆聽的觀眾。

無數人想跳起來問出心中疑問,又沉浸在醍醐灌頂的音樂裏,期待著第三樂章。

一場沒有劇透的驚喜,完全對得起他們搶票的手速!

無論是陪人前來湊數的聽眾,還是滿懷期待入場的粉絲,都感知到了“佐特爾”帶來的全新詮釋。

第三樂章起始,佐特爾依舊是小提琴。

他老老實實穿上了西裝,坐在了樂團之中。

這一次,他沒有以獨奏起音,而是融入了整個樂團,跟隨著指揮的節奏,成為了小提琴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