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新的方案

海床堅硬巖石帶來的煩惱, 在老師的大船設想裏褪去些許。

即使沒有設計圖,也不妨礙律風和殷以喬在台風將要來臨的天氣,慢慢暢聊老師的設計。

律風始終清楚老師的心情。

回國前一場徹夜談話,將這位年少時候隨著家族前往英國的老人, 深藏的祖國展露無遺。

他們曾在燈火通明裏聊橋梁、道路。

還有傳承千年的古詩詞。

每一句都透著殷知禮對祖國的愛意, 還有文化浸潤骨髓的溫柔。

律風仍舊清晰記得, 老師笑容蒼老、舉杯笑吟:“少小離家老大回, 鄉音無改鬢毛衰。”

藏在黑發裏的斑白銀絲,悄悄記錄著離開故土的時光。

此時,他終於回到故土,在離家時候沒能賞玩過的珍貴島嶼上,建起心目中歸港的大船。

南海隧道加固的工棚外, 響徹嘩啦啦的狂風, 時不時還有樹枝刺啦作響。

即將登陸的小台風,幾乎是立安港這個季節最為頻繁到訪的客人。

律風這樣的駐守人員, 困在工棚不得動彈,只能借著視頻通話, 問道:“你覺得老師會設計什麽樣的船?”

殷以喬沉默片刻, 了然笑道:“應該是一艘中國味道濃郁的船。雕欄畫壁,烏蓬燈籠的畫舫船吧。”

律風能從他簡略的形容裏,感受到水鄉氤氳的氣息。

如詩如畫的紅燈籠,烏船頂幾乎是全世界公認的中國風。

可他拿起燒水壺, 熱水嘩啦啦倒入玻璃杯,在外界雷動的風聲裏遲疑道:“老師的設計都會和當地人文歷史相關。就算是中國古時候船, 也該是南海的船。”

殷以喬的中國史,也不過像課外書一般粗略涉及,絕對沒有律風這樣經過義務教育輪番考試來得鞏固。

他對南海船的印象, 從氤氳水鄉走上了金戈鐵馬的極端。

殷以喬很難從鐵灰色戰艦走出去,但他絕對不信律風指的是這樣的銳利船型。

他不禁問道:“南海的船什麽樣?”

律風全然不知師兄經歷了怎樣的大俗大雅掙紮,隨手搜了搜華光礁一號的圖片,發了過去。

“就像它一樣福船——‘水密隔艙,魚鱗搭接,多重船板’,承擔起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航行。”

古樸木制的大帆船,有著尖底闊尾,方頭高昂。

它高大如樓宇,又渾身架起大大的船帆,似乎入水便能疾馳萬裏,無人可敵。

獨特的造型,令殷以喬充滿興趣。

這樣氣勢驚人的大帆船足夠漂亮,就算是比照著原封不動地建成商業樓,也不會比寶島其他著名建築遜色。

他端詳著福船尾部的雕花,在台風肆虐裏聽律風講福船的故事。

鄭和七下西洋、戚繼光抗倭、還有封舟使琉球、鄭成功揮師東渡擊敗荷蘭殖民者。

這樣的船,是商船更是戰船,多重良木疊起的雄壯身軀,自古航行在這片海域,保衛過寶島領土,所到之處無不卷起呵呵風聲。

律風的故事,總是講述得激情澎湃,使殷以喬眼裏的漂亮福船與鐵灰色戰艦逐漸重合。

他苦惱又無奈地問:“之前你和爺爺講過福船的故事?”

“對呀。”律風渾然不覺。

殷以喬笑了笑,“那我知道爺爺會怎麽設計了。”

必定從福船起,至艦隊歸。

既能承載南海古代輝煌的航海歷史,又能展現當今南海的雄風。

寶島的地理人文,成為了南海的一部分。

他甚至覺得,爺爺會任性地在寶島上雕刻福船似的鳳羽龍鱗,以赤紅鐵青,作為樓宇的主題。

立安港漆黑的天空終於下起了暴雨。

殷以喬和律風在暴雨中,一人一筆,隔著網絡,共同猜測殷知禮會設計怎麽一座“福船”。

台風的天氣,持續了整整一天。

幸好這次的小台風,已經登陸過了南邊國家的裏可島,到達立安港削弱了風力,否則他們位於海邊的工程,不知道會延遲多久。

殷以喬在雨後如洗的幹凈海風裏,前往工地。

綜合旅遊區的設施沒有受到任何損害,檢查完畢就能繼續施工。

然而,對面的工程作業船,還靠在港口。

實在是不像工程繼續的樣子。

於是,殷以喬稍稍幾步路,就能到達南海隧道工地門口。

他一個電話,打過去問道:“你們今天不開工?”

律風淺淺嘆息傳來,“不開。遇上麻煩了。”

陸地上的旅遊區建設順利。

海裏卻遍布暗礁巖石,沒有那麽容易突破大自然的防線。

律風跟著副總工做完例行檢查,便背著電腦,上了殷以喬的車。

總工不在,跨海橋梁不開工,律風應當是休息的。

可他坐上副駕駛,重新打開電腦屏幕,上面整齊交疊著數篇論文,等待他仔細詳讀。

殷以喬專心開車,好奇問道:“你在查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