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3/3頁)

秦秾華又讓他坐下,武嶽看了眼臉色不虞的八公主,戰戰兢兢地坐下了。

此刻,他多麽想去陪伴水裏撲騰的鵝子。

太陽升高後,氣溫也逐漸起來了,武嶽喝光了一壺茶,終於等來嘮完嗑的廣威將軍,迫不及待地拔腿跑了。

秦輝仙雖然意猶未盡,但在秦秾華提出回宮後,也從池子裏撈起假死的肥鵝,幹脆利落地回宮了。

秦曜淵一直看著她,可她連個眼角余光也沒投來。

她從石凳上起身,眼眸低垂,說:“回宮罷。”

一路上,她都沒再開口。

回宮了,她也沒有開口。

她故意不去看如影隨形的少年,故意忽視他緊握的拳,委屈的眼,緊抿的唇,故意避開他靠近的身體。

她和宮人說話,對宮人微笑,就是不看他一眼。

結綠把他攔在寒酥池外,神色有一絲愧疚:“……殿下,公主要沐浴,您不能再進去了。”

秦曜淵停下腳步後,結綠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遲疑道:“殿下……您為什麽就是不肯按照公主的意思念書呢?”

少年披著夜色,眼眸深沉,一動不動地看著寒酥池大門。

結綠嘆了口氣,轉身進了寒酥池。

等到第二十一聲鳥鳴響起,她終於又走出寒酥池。秦曜淵幽魂般地跟著她走進寢殿,看著她和宮人說笑,看著她拿起書卷閱讀,看著她喝藥——最後,她終於要熄燈了。

於是,他被客氣地請出了寢殿。

秦曜淵站在空無一人的院子裏,深陷掌心的十指早已麻木。

夜星遍布蒼穹,她始終沒有看他一眼,對他說一句話。

熄了燈的寢殿裏,秦秾華以手支頭,隨意靠在羅漢床上,她什麽都沒做,只是靜靜坐著。她很少有什麽都不做的時候,她是喝藥時也要爭分奪秒看一行字的人,可現在,她的確什麽都沒有做。

當殿外響起醜時的更聲,她終於起身走到窗前。

推開木窗,少年站在掛滿茂盛枝葉的泡桐樹下,月光透過茂盛枝葉斑駁在他臉上,陰影中的烏黑眸子晦暗不明,執拗的目光和她徑直對撞,躲也不躲,避也不避,如他一如既往的霸道風格,鋪天蓋地將她包圍。

秦秾華無奈地笑了。

“你過來。”她輕聲道。

前一刻有如石雕的少年,毫不猶豫朝她走來。

一個窗框,兩人相對。

秦秾華伸出手,試了試他臉頰的溫度。

還好,不是很涼。

她剛要收回手,一只瘦削而頎長的手將她捕獲。

少年緊緊握著她的手,目光灼灼,緊鎖著她。

“……你為什麽會不在?”他問。

他的提問在秦秾華意料之外。

她本以為,他會更想為她的故意冷待問一句為什麽。

“成王敗寇,你若輸了,阿姊就會不在。”她說:“告訴阿姊,你為何不願學經義軍略?”

秦曜淵想起了藏在床底下的曹操和獻帝。

想起了路人所說的那句“你聰明了,要權臣何用”。

他想起了許多,但無論哪一個理由,都說不出口。

他多想相信她。

他多麽想相信她。

“……不喜歡。”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你也不吃韭菜。”

“第一,這不是一回事,第二,要叫阿姊——”

她伸出自由的一只手去彈他額頭,這次還未接近就被捉住了。她試著掙脫,兩只手的禁錮都紋絲不動,她啞然失笑道:“淵兒——”

秦曜淵拿起她的右手,露出虎口上的淡淡疤痕,皎潔月色下,疤痕像一條淺粉色的月牙,也在為人指引方向。

像保證,像起誓——

少年擡起眼,直視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只要你還在,我就不會輸。”

“我會贏到天涯海角,你也要陪我到天涯海角。”

“答應我。”他頓了頓,低聲道:“……阿姊。”

半晌的寂靜。

秦秾華趁他松懈,抽出右手撓在少年下巴上。

明月高懸,夜風裊裊。

她溫柔笑道:“……我答應你,我會陪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女騙子說過很多謊話。

所有的話都可以是假的,他只希望,這句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