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2/4頁)

他是個侏儒,一個本來只會出現在戲台子供人嘲笑取樂的侏儒。是公主給了他新生。

公主救了他的□□,也救了他的靈魂。若不是公主,他早就死在了哪個臭水溝裏。

公主身邊有獨眼,有跛腳,有毀容,有女生男相,皇宮之中,若非貴人庇佑,像這樣的人,只能被趕出宮或是沉入井中。

是玉京公主救了他們。世人所說的聖人,他沒見過,聖人的之乎者也,也從未給過他一口熱飯。對他而言,天下的聖人只有一個,那人就在他的眼前。

她信任陸雍和,可是他不信。

他會替公主盯緊陸雍和,如果他安分守己,那就皆大歡喜,如果陸雍和想對公主不利……

那就先過他這一關。

……

數日後,通往香積寺的一條小路上,上香歸來的劉氏遭到一名頭戴面具的怪人劫持。

劉氏和伺候的丫鬟蜷縮在車廂角落裏驚魂不定,劉氏動也不敢動,脖子上的匕首源源不斷傳來透骨的冷意。

“夫人莫怕,在下不是歹人,不想傷害夫人和任何人的性命。戴上面具,也是因為在下面容粗鄙,怕嚇壞夫人。”

匕首收回,面具怪人開口,沙啞低沉的聲音就像從粗糲不平的老樹皮上滾過,只要稍微思考一下這嗓子經歷了什麽折磨才能變成如今這樣,就比那看得見摸得著的匕首更讓人心生害怕。

劉氏驚懼交加地看著銀面具下的黑色眼珠,說:“你……你是什麽人……”

“在下姓陸,家中排行第四,夫人可以叫我陸四。至於在下想做什麽——”陸雍和微微一笑:“夫人馬上便知。”

日落時分,陸雍和帶著劉氏的證詞,步入冬暖夏涼的梧桐宮。

他在書桌前方三步遠的地方跪下,先向公主請安,再請結綠傳遞劉氏寫出的證詞。

結綠拿到秦秾華面前,她手握狼毫,頭也不擡。結綠了然,將證詞輕輕放到書桌角落。

黃蘖寫經紙上落下一個個清逸縹緲的墨字,組成高深難懂的佛經,她神色沉靜,道:

“起來說罷。”

陸雍和這才起身,他垂目斂眉,低聲道:

“吳文旦此人,原只是個正八品縣丞,他府上有個家生子,被穆府的門房看中,娶了作小妾,吳文旦就是通過此門房,搭上了穆黨的船,吳文旦雖出生書香世家,但道德敗壞,為討好燕王,主動獻上妻女——”

狼毫筆尖一頓,險些在寫經紙上點出墨團。

秦秾華將筆放在龍尾石硯上,終於擡起眼眸:“……兩人都?”

“是。”陸雍和道:“一開始只是吳氏女,有一次,吳氏女心痹發作,劉氏進屋勸阻,也被燕王玷汙,之後……燕王有時找吳氏女,有時找劉氏,有時……母女一同。”

結綠表情似要嘔吐。

“吳氏女的死的確和燕王脫不了關系。吳氏女死的前一天,燕王來過,淩晨走時,吳氏女遍體鱗傷,一直喊心口疼。劉氏擔心女兒,去求吳文旦請大夫,吳文旦怕事情泄露,不許府裏下人跑腿,也不許劉氏外出。劉氏只好守在女兒身邊,騙她說已經去請大夫。大約午時,吳氏女心痹死亡,劉氏去找吳文旦要說法,吳文旦反而以她不識擡舉,對他的仕途毫無益處為由,把她打了一頓。吳文旦為撇清燕王嫌疑,特意將吳氏女之死瞞下,秘不發喪,只用冰塊保存屍身,等到草草下葬時,吳氏女已經開始腐爛。”

結綠聽得義憤填膺,忍不住大怒道:“世上怎會有如此惡毒的人?那可是他自己的骨血啊!”

陸雍和說:“吳文旦雖有妻女,但感情不深。他在羊毛胡同處置有一外室,那外室為他生了一兒一女,吳文旦對外室所生的兒子極為寵愛,每日休沐,必至羊毛胡同探望外室女和兒女。”

“我將劉氏引到羊毛胡同,讓她親眼見到自己丈夫和外室女恩愛的模樣,再告訴她,那院子裏的草秋千,是吳文旦親自編給他兒子的,那外室女身上穿的綾羅,是陛下去年賞給所有正四品以上誥命夫人的。劉氏痛不欲生,待情緒穩定下來後,我勸她寫下了這張講述了來龍去脈的證詞。”

秦秾華說:“有證詞還不夠。”

“在下已經和她約好了明日再見。”陸雍和還改不了做文人時的習慣,朝著公主揖手道:“屆時,我一定會讓她成為我們的人證。”

“甚好。”秦秾華終於微微一笑:“劉氏那裏,便拜托你了。”

“不敢當。”陸雍和低下頭:“為公主,萬死不辭。”

……

“夫人明日當真要去見那陸四?”

吳府正房中,丫鬟靈眉服侍劉氏喝下藥湯,擔心問道。

劉氏臉色蒼白,嘴唇發青,疲軟地靠在椅背上,慢慢說道:“殘命一條,我還怕他害我性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