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3頁)

“明日有人問起皇子的傷勢,你便反著說。”

“……反著說?”

“傷筋動骨……即便痊愈,也無法習武。”

“卑職明白。”

秦秾華看了他一眼,唇邊揚起一絲笑意:“上官吏目是個聰明人,等此事過了,就把老夫人接進京城享福吧。”

“謝公主。”

上官景福從袖中掏出一物,想要走近,卻被結綠中途攔截。

他只得將手中藥膏交給結綠,後退一步,恭敬道:“這是卑職自己研制的玉肌膏,因用料珍貴,卑職暫只有這一盒。公主可用於虎口上的傷,避免留下疤痕。”

“吏目有心了,我會用的。”秦秾華笑道。

“若公主無事,卑職便回官署了。”

“烏寶,送吏目一程。”

“喏。上官吏目,這邊請——”

烏寶領著上官景福離開後,秦秾華將目光重新落向手中書卷。

“誰去給皇子上藥?”

“碧琳心細,動作又輕,不如讓她去吧。公主要是不放心,奴婢去也是一樣的。”

“讓碧芳去。”

結綠一愣:“可是碧芳粗手粗腳不說,還是憐貴妃的人……”

秦秾華頭也不擡,仿佛沒有聽到她的疑問。

不知何處吹來的風,燭光搖曳,為少女楚楚動人的面容蒙上一層薄紗。

“……喏。”

結綠退去後,半柱香不到的時間,殿外又嘈雜起來,結綠匆匆邁進殿門。

“公主……碧芳被皇子打傷了!”她打量秦秾華的神色,不確定地問:“公主要去看看嗎?”

“去,為什麽不去?”她放下書卷,說:“把東側的房間收拾出來,今後皇子就住在東側房。”

結綠睜大眼:“公主已經十五,這樣會不會有風言風語……”

秦秾華漫不經心地笑了:“不過同殿罷了。一個傷了筋骨的皇子,比起他今後能不能痊愈,會不會成為廢人,誰又會在意這個皇子睡在何處。”

結綠雖沒大聽懂,但一直以來養成的盲信還是讓她被說服了。

她攙扶著秦秾華來到緊閉房門的偏殿,碧芳在門前哭哭啼啼,一見了她就撲來哭訴。

秦秾華安慰了幾句,賞了她一包碎銀,她才含著眼淚去了,只是不知那流血的腦袋幾時能好,會不會流下傷疤。

她敲響門,門內無人回應。推開門扉,屋子裏空蕩蕩的,床上空無一人,她轉過眼,在窗邊發現一聲不吭的少年。

他渾身肌肉緊繃,本已不再流血的右手緊握在身旁,鮮血又一次打濕紗布。

“怎麽片刻不見,你就又讓自己受傷了?”

“……”

“你這樣,讓阿姊如何放心?”

她走上前,為他整好松松垮垮的衣裳,將散落的腰帶重新打了個結。

他的身體在她伸手觸碰時有刹那顫抖,是長久以來遭受傷害的條件反射,顫抖轉瞬又平息,是她正在培養的條件反射。

他會逐漸發現,世界上所有人都可能帶給他疼痛,唯有她這個阿姊不會。

“若不想別人近身,就要學會自己做這些事。”她牽起少年的手,說:“……走吧。”

少年消極地跟在她的身後,既不反抗,也看不出高興,黝黑眼眸在黯淡的室內光線裏隱去了異色,只剩下晶石般的冷淡光澤。

這抹光澤,始終落在她的身上。

兩人回到梧桐宮正殿,偏房的羅漢床已經收拾出,秦秾華在床上坐下,拆開他右手的紗布,重新為他換藥。

秦秾華挖出一點藥膏,輕輕點按在少年被匕首貫穿的右手,他顫了一下,但沒有逃走。

“這裏就是你今後住的地方,阿姊在隔壁寢殿,若有事情,可隨時來尋我。”

昏黃的燭光照著少女柔美的側臉,殿內靜謐安寧,她的聲音仿佛挾帶春意,讓殿內的空氣也如四月春回。

秦秾華用幹凈紗布纏好少年右手,起身說道:

“若要如廁,或是有別的需要,就告訴守夜的宮人。阿姊走了,你好生歇息罷。”

帶著藥香的手指扶過少年面頰,她微微一笑,轉身走了。

回到一廳之隔的主殿後,秦秾華坐回炕桌邊,不知何時回到梧桐宮的醴泉默默向她行禮。

秦秾華拿起桌上新出現的賬本翻閱,醴泉低聲開口:

“西郊的荒地已經開始改建,預計一年半即可完工。從各地收購的米糧也備妥,商隊已出發向北齊。北地富商李氏進獻一座紫水晶樹……”

結綠悄悄送上茶水,清澈芬芳的小種花香茶隨鮮艷的枸杞,在瑪瑙茶盞中一起浮沉。

熬夜和枸杞總是特別般配。

一盞茶喝完,秦秾華終於合上賬本。

“給常管事遞個話,來年蜀地的絲綢賤價,不足平日三分之一,可大量買入。”

“喏。”

醴泉不需要問結論的推理依據何在,事實證明,公主總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