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楚升平二十三年十一月初四,嘉玉長公主覲見聖上,揭露夫家河東程氏勾結外敵刺殺太子,其大義滅親之舉令楚京上下都為之側目。

帝聞驚怒,下令拘押河東程氏府中上下二百余人,命大理寺限期徹查此事。

有書信賬簿為證,再加上金甲衛暗中搜尋到的證詞,程氏罪責確鑿。大理寺當即面上,將證據呈於楚明帝。楚明帝震怒,憤而下旨誅殺程家九族,不日後執行。

隨後,嘉玉長公主長跪宮門不起,請求赦免駙馬和其子女樂元伯、朝霞郡主。

崇明殿,楚明帝端坐於殿上,臉色陰沉,不時撫胸輕咳。程家助他登位,他與程氏尊榮,即使得知探花郎宋致一案背後有程家插手,但他內心忌憚太子,也曾想過要放程家一馬。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程家膽大到勾結外敵販賣糧草,荒謬,猖狂!如此亂臣賊子,絕對不能留。

“陛下,嘉玉長公主已經跪在殿外三個時辰了。”桂全彎著腰誠惶誠恐地向楚明帝稟報,“壽康宮有了動靜,太後娘娘怕是得知了此事。”

楚明帝沉著一張臉,閉目養神了片刻才開口道,“宣太子覲見。”

桂全應了是,靜悄悄地退下了。

大楚已入冬,呼嘯的北風寒意愈顯,太子一襲黑色披風在寒風中緩步走來,仿若也沾染了肅殺之氣,令人望而生畏。

嘉玉長公主僅著了單薄的素衣,跪在殿外許久嘴唇早已變得青紫,她注視著太子不疾不徐地從她面前經過,沒有一絲停留,眼中的恨意如熊熊烈火幾欲燒盡她的理智。若有來日,本宮此仇必報!

福壽眼角余光瞥見長公主的神情,諷刺一笑,以為搬出了太後就能讓殿下既往不咎嗎?公主高高在上久了,早就認不清時勢了。

“兒臣拜見父皇,拜見皇祖母。”楚瑾神色淡然地步入殿中,向楚明帝和太後行禮。

“瑾兒,朕宣你來的意思你也明白,你姑母所求朕也很是為難。你是苦主,此事如何處理還要看你的意見。”楚明帝坐在上首,目光銳利,直直的盯著殿下的太子。

“太子,皇帝眾多的孩子中哀家最是疼你,你姑母也時常惦念著你。程家害你,嘉玉大義滅親為你討回一個公道,你理應感激她。”常年禮佛的老太後已是滿頭銀發,手中持著佛珠,緩緩道出幾句話。

嘉玉長公主是她的親生女兒,此事她定會過問。

只是身在高位多年,又是皇上的嫡母,太後的語氣不自覺的就帶了幾分命令的意味,顯得生硬。

楚瑾長身立在殿中,面若冠玉,聞言神色未變,淡淡開口,“皇祖母說的是,姑母為孤做的一切,孤會銘記於心。”

“那你是同意赦免駙馬朝霞等人了?”皇太後聞言撥弄佛珠的手指一頓,眼中帶了絲滿意。

太子眼簾微垂,沉默了幾瞬,從楚明帝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他冷峻鋒利的側臉。

“皇祖母,父皇已下旨誅殺程氏九族,姑母,駙馬表妹表弟皆在九族之內。姑母是當朝長公主,又有大義滅親之舉,不應受到處罰,反而應受到嘉獎。”楚瑾面色冷淡,話題一轉,“只是,駙馬等人是程家的嫡系,若是身居高位,他們心中對皇家產生怨恨,極有可能會做出出格之舉,不得不防。”

太後臉色一厲,眯了眯眼睛道,“太子的意思是?”

“兒臣請父皇加恩長公主,增封邑賜租戶。駙馬雖當誅但念在未參與程家之事,饒其一命,貶為公主府家奴,樂元伯、朝霞郡主剝奪其身上爵位。”太子的聲音陡然森戾,身上的壓迫感撲面而來,驚得皇太後手中佛珠跌落,噼裏啪啦地落了一地。

楚明帝猛地一下擡頭看向太子,貶身為奴!片刻後他低低的笑了一聲,他的兒子,比他要狠的多,有個當奴的夫君和父親,長公主一脈永遠都別想擡起頭來,倒不如死去。

“太子!駙馬為家奴,這讓公主的顏面往哪裏放?”太後怒火中燒,當即質問出聲。

“皇祖母,孤有密信,駙馬曾幾次三番與本家那邊來往,刺殺一事駙馬早就知曉。饒他一命,已是孤看在姑母的面子上。”太子被太後質問,不為所動,只是擡了擡眼皮,話中之意已然明了。

皇太後聞言臉上晦暗不明,她老眼渾濁的看向楚明帝,眼中帶了絲憤恨,還有許淡淡的哀求。

楚明帝並不是皇太後的親生兒子,自然與她的感情也不會深厚到哪裏去,見此只安撫了太後幾句,言說公主尊貴無人敢輕視她。隨後命了宮中的嬤嬤好生照料太後,此事便算了了。

跪在寒風中雙腿已麻木的嘉玉長公主得知了皇帝的旨意,聽到貶駙馬為奴,一時激憤竟暈了過去。

無奈楚明帝只得命人將長公主隨同太後的轎攆送到太後的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