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真香(第2/4頁)

無數疑惑浮上心間,令魏鸞有些混亂。

她記得盛煜曾在醉酒後吐露真言,說喜歡她很久很久了,更是在她生辰時,送了那副藏在南朱閣裏的畫,上面是她豆蔻妙齡時的模樣。照此推論,在成婚之前盛煜應就有意於她,跑去求婚也不算太意外。

但魏鸞也清晰記得,她出閣之前,盛煜行蹤飄忽不曾露面,仿佛對這婚事極不在意。新婚那夜,別說留宿,連夫妻該有的溫言軟語都沒有,只說他既應了賜婚,自會善待於她,如此而已。冷硬而疏離的姿態,令她對這樁婚事不敢抱太多期望。

乃至後來,她為了那十粒金豆,挖空心思絞盡腦汁……

前後種種,太多自相矛盾。

魏鸞坐在榻上,眼底露出軟軟的兇光,“狐狸尾巴都露出來了,夫君還不老實交代?”

果真是露出尾巴,還被她踩個正著。

盛煜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若還掩藏糊弄,怕是會令她生出猜疑不安,令夫妻離心。總歸畫像已然面世,連任她騎在頭上作威作福這種話都說了,人前的威冷姿態早已蕩然無存,坦白心事似乎也不是想象中那樣艱難。

遂攜她起身道:“過來。”

而後牽著魏鸞到收腰海棠桌邊坐下,命外頭的染冬溫一壺酒進來,再去小梢間的書房裏,將魏鸞珍重收著的那幅畫卷取到跟前。

……

國喪期間禁止宴樂,但私下裏喝兩杯,便是皇帝老子都管不著。

醇香的酒溫好了端進來,盛煜因魏鸞懷著身孕,將糕點蜜餞盡數擺到她跟前,而後自斟自飲,給她講了個故事。從寶林寺裏撞見獨自哭泣的漂亮小姑娘,到上元燈節的一瞥驚鴻,再到過後的念念不忘。

“那時我就想,這姑娘豆蔻之年便如此漂亮,等長大了,定是傾國傾城。”

這分明是見色起意,魏鸞自負美貌,頗為歡喜。

盛煜生平頭回跟人提起過往吐露心事,多少有些生疏不慣,酒喝得有點猛,冷峻的臉上已浮起微紅。燈下美人神采流盼,盛煜微醺之後眼底反而愈發幽深,忍不住擡手摩挲她臉頰,眸色卻微微黯淡。

“惦記了很久,後來才知道章皇後是你的姨母。”

“我跟章氏不共戴天。”

“那時候,我想過舍棄,就當一切從未發生,彼此陌路。但太難了,”他將斟滿的酒杯飲盡,“若我最初就知你的身份,或許還能自持,但彼時已晚了。就像飛蛾會撲火,有些東西並非理智所能克制,反而欲罷不能。魏府出事,我不忍看你無妄遭災,也想破了心中魔障。”

這些話,盛煜以前從未提過。

魏鸞更沒想到,遠在那副畫像之前,還有那麽多舊事。

先前吵架的慍怒暫且被擱置,她整個人都沉浸在對過往的驚訝裏,嫩唇微張,愈顯得明眸皓齒,婉轉嬌柔。雖說盛煜沒說他跟章氏的私仇,但所謂“心中魔障”是怎麽回事,大約也猜得出來。

畢竟仇深似海,深藏多年。

換了是她,若得知喜歡的人與仇家親如父子,定也會生退縮之心。

心中不知怎的微微作痛,為盛煜經歷的矛盾掙紮、輾轉反側,那是這男人藏在冷硬狠厲的錚錚鐵骨背後,不為人知的溫柔。亦有感動漫上心間,為他明知當時的敬國公府算得上跟章家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卻仍生出惻隱之心,保她闔府周全。

她靠向盛煜,聞到男人身上的酒氣。

遂拈了糖腌的梅子喂給他,低聲道:“夫君求皇上賜婚,定是不願坐實魏家傾覆。但彼時我與皇後親如母女,你也做不到和顏悅色。既是這樣自相矛盾,夫君當時如何打算呢?難道是等魏家過了難關,將我送出曲園?”

那樣的境地下,這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倘若她不曾跟章皇後割裂,就算藏有再深的情意,也跨不過仇恨的深淵。畢竟盛煜那樣驕傲執著,怎會讓二十年的忍辱負重付之東流?章氏必除不可,他拿著性命前行,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魏家若橫加阻撓,定會慢慢磨去早先的感情。

魏鸞想著前世的殊途,輕輕嘆了口氣。

“夫君吃梅子緩緩吧,喝酒急了容易醉。”極溫柔的聲音,如溪水漫過心間。

盛煜擡手,將她抱進懷裏。

他確實有過那樣的打算。

倘若魏鸞始終心向章皇後,放不下章氏所給的榮寵,在刀兵相向不可調和時,分道揚鑣是唯一的出路。好在她性子聰慧,見事清楚,非但與章皇後割裂,還勸著整個敬國公府倒戈,令魏嶠父子選了忠君之路。

回頭再看,當初的他著實小看了藏在深閨的小姑娘。

而彼時的掙紮亦有些可笑。

梅子酸甜可口,懷裏的嬌軀更是令人貪戀。

酒意令渾身暖融,這一方溫柔天地足以令人卸下所有心防,盛煜親吻她眉心,忽而自哂似的笑了笑,“當時我想,從前念念不忘,應是與你相交極淺,所以鏡中看花水中望月,不知真面目。等你嫁過來,認清你跟章氏同流合汙,屢屢失望後,定能摒棄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