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傲嬌

公主府裏,魏鸞倒不知盛煜的這些小心思。

她這會兒正跟周驪音用飯。

數百裏疾馳回京,周驪音連日不曾好生歇息,哭了一場之後頗為疲累,命人好生伺候魏鸞,她先回屋裏睡了會兒。到夜幕初降時醒來,飯食已然齊備,表姐妹倆將晚飯擺在暖廳裏,邊吃邊說話。

據周驪音所言,這一路上盛煜對她還算不錯。

飲食起居皆命人周密照看,何時啟程何時投宿也由她來定奪,雖說那張臉時常是冷厲威儀的,時刻擺著玄鏡司統領的架子,態度卻還算和氣。因宮變的始末皆由盛煜轉述,周驪音知道身在曲園的魏鸞定也知曉,有些困惑正可同她探討。

永穆帝的決心,章皇後的執迷,周驪音已然看清。

母女離心的失落之余,她最惦記的還是周令淵。

“皇兄瘦了好幾圈,從前那麽清秀溫潤的人,如今卻無精打采的,也沒打算自救。父皇念著親情饒他不死,他若自暴自棄,可怎麽好?”周驪音小口喝著老鴨湯,將周令淵給的那枚香囊取出,放到魏鸞面前,“他讓我轉交的。”

陳舊的香囊,應是數年前做的,清洗後有些絲線都快掉色了。

魏鸞覺得有點眼熟,一時沒想起來。

周驪音看她神情,便知她早已忘了緣故,抿唇道:“親手做的東西,都不記得了吧?要不是皇兄說,我也認不出來。那時候咱們心血來潮縫香囊,針腳不倫不類,我做的早就丟了,他卻隨身藏了你的。”

“鸞鸞,平心而論,皇兄有時確實優柔寡斷,妄想兩全,許多事做得也不如盛統領好,但他心裏始終裝著你。那晚的事何等緊要重大,他還隨身帶著這東西,可見珍重。如今他連你都放下了,只怕早已心灰意冷。”

說話間,她眉間的擔憂清晰可見。

魏鸞摩挲那香囊,秀眉微蹙。

當時被軟禁在琉璃殿,盛煜生死不明時,她確曾恨過周令淵,恨他偏執自負,強人所難。但十幾年的交情,卻也非朝夕能斷。謀逆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永穆帝都能從輕處置,她自然也盼著周令淵能保住性命,往後洗心革面,做個富貴閑人。

章皇後惡貫滿盈,即使如今能苟全性命,往後也定會死在盛煜父子手裏。

屆時周驪音會如何,魏鸞不敢想。

但若能將周令淵從絕路上拉回頭,於周驪音總是有益無害的。

魏鸞不好親自去勸。

遂讓人找了笸籮針線,將香囊上粗疏的針腳重新縫了一遍,打上新的絡子,交還給周驪音。只說這是她以表妹的身份送給周令淵,盼他能在逆境裏振作,萬不可讓昭蘊小小年紀就失去雙親,更不值得為章家的野心賠上性命。

過後兩人同榻歇息,如幼時那樣,暗夜裏細語臥談,直至昏昏睡去。

……

翌日周驪音仍入宮去赴章太後的法事,魏鸞則留在府裏等她——周令淵的事尚未解決,周驪音心裏不安,很需要陪伴。自打盛煜屢屢流露冷淡後,周驪音原就甚少再去曲園,如今出了這事,更不願再去討人嫌,自是留在公主府方便。

後晌,周驪音出宮回府。

魏鸞問及宮中情形,周驪音愁苦許久的臉上,總算露出稍許笑意,說章皇後雖仍閉門不肯見,卻總算同她說話了。周令淵收了那香囊後甚感意外,沉默許久後珍重收起。雖說還看不到曙光,至少是個好兆頭。

這消息也令魏鸞頗為欣慰。

一場厚雪後天氣放晴,陽光暖洋洋的鋪滿京城,是入冬後難得的和暖。

魏鸞聽了徐太醫的叮囑,每日都要抽空散步,周驪音恰好得空,自是作陪。才剛走到後面湖畔,卻見侍衛匆匆來稟,說敬國公府的二夫人前來造訪,已由長史請入廳中喝茶,周驪音聞言,忙命請來相見。

不多時,魏夫人在隨從陪伴下快步走來。

瞧見魏鸞竟然也在,魏夫人反倒失笑,“我昨晚才得的消息,說長寧回了京城,專等著她今日出宮後來瞧瞧,誰知你比我還快!也不知會我一聲,是姐妹倆忙著說體己話呢?”她原就性情溫婉,待人柔和,含著淺笑走來,頗覺慈愛可親。

魏鸞忍著沒去撒嬌。

倒是周驪音迎上前挽住她手,叫了聲姨母,請到暖廳裏落座。

表姐妹倆幼時片刻不離,受過章皇後教導,也沒少在魏夫人跟前撒嬌鬧騰。周驪音原就是天真活潑的性子,因魏鸞的關系,比起章氏兩位功夫,跟敬國公府的人更親近,對溫柔和藹的魏夫人也頗為依賴。

如今母兄受罰,魏夫人的到來多少令她心安。

母女倆合力寬慰下,少女眉間的擔憂也漸漸消散,在魏鸞有意逗她時,還能跟著笑笑。畢竟愁悶無濟於事,還是得重整旗鼓往前走的。

魏鸞松了口氣,瞧向窗外天色。已近傍晚,落日熔金,鋪在尚未結冰的湖面,浮光躍金,洞開的窗扇裏有涼風透入,寒意盡被暖爐驅散,唯有斜擺的禿細柳枝搖曳,別顯安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