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托付(第2/3頁)

永穆帝留了虞淵,讓他帶上趙峻,免得如前次般遭人偷襲。

太後駕崩,滿宮都掛上了素白帳幔。

麟德殿裏也不例外,因離太後的停靈的宮殿不遠,不時還能傳來法器的聲音。雪後門窗緊閉,殿裏微覺暗沉,永穆帝坐在禦案後,換了身素凈的衣裳,愈發顯得蒼老。龍涎香的味道熏得有點重,不知是哪裏漏進來了一絲風,永穆帝下意識緊了緊衣裳。

“鎮國公父子已經伏誅,章孝恭唇亡齒寒,絕不會坐以待斃,這一路上務必留心……”永穆帝說到此處,猛然咳嗽起來,連著好半天,臉都咳得漲紅。他每日都由太醫請脈調養,便是偶感風寒,也能迅速養過來,極少露出這樣的虛弱。

盛煜目露擔憂,“皇上宣禦醫吧?”

“無妨。”永穆帝擺手,似有些呼吸不穩,喉嚨裏氣息出入,能聽見近乎喘鳴的聲音。他緩了好半天,才抓起茶杯喝了口水,緩聲道:“老毛病了,歇歇就好。這趟去接長寧,須保她無恙,你也要時時留心,保重自身。”

“臣遵命。”盛煜拱手,卻仍打量他神色,眼底擔憂未散。

永穆帝扯了扯嘴角,“確實無妨,朕的身子朕心裏有數。你與長寧……”他頓了頓,目光有意無意地瞥了眼簾帳外,轉而道:“皇後與太子謀逆,即便朕顧念親情,暫且饒他們性命,章氏走到這地步,也須連根拔除。長寧還小,往後得有人照應,朕想來想去,還是得把她托付給你。”

這話著實出乎所料,盛煜愕然擡頭。

永穆帝的神情卻不似玩笑,“朕知道你心裏的刺,就算娶了魏氏,也甚少跟長寧往來。但長寧畢竟是朕的女兒,心性也端正,章家那些肮臟的手段能蠱惑太子,卻不配玷汙我朝的公主。”

這樣的解釋,與魏鸞從前的說辭異曲同工。

但盛煜此刻卻無暇顧及周驪音。

他瞧著皇帝猛咳後漲紅的臉,琢磨這番托付的行徑,心裏隱隱有不妙的預感。

永穆帝能猜到他心思似的,笑而擺手,“不過是提早安排,讓你們能和睦相處,朕也能寬心,少些憂慮。朕已傳了口諭,赦免你的罪名官復原職,這趟回來後,再派個中書侍郎的差事,與時從道他們共議朝事。在朝堂的身份變了,心胸也得跟著變,不可過分狹隘。章孝溫手裏的兵還沒拿回來,懈怠不得。”

這番話如同許諾,亦如規勸。

盛煜心頭猛跳,卻見永穆帝朝他笑了笑。

如同數年前將年紀輕輕的他擢升為玄鏡司副統領時那樣,委以重任,信任器重。

萬千言辭終於化為決心。

他肅然拱手,鄭重道:“臣必牢記教誨,盡心竭力!”

……

曲園裏,魏鸞倒不知永穆帝的這番重托。

她如今要做的,是準備入宮哭臨的衣裳首飾。

章太後就算驕橫跋扈,幹政篡權,卻仍是跟著先帝打過江山的開國皇後,更是永穆帝的親生母親。私底下再多的母子罅隙,至親怨恨,明面上,永穆帝卻不能怠慢半分,畢竟朝堂之外,還有天下百姓的眼睛盯著。

禮部的喪事籌備得盛大而莊重,因太後要與先帝合葬陵寢,更覺肅穆。

魏鸞身為臣婦,更不能有絲毫馬虎。

衣裳須按規制縫制,首飾也得精心籌備,既不可在喪事上紮眼,亦不能太過簡素寒磣。好在她的背後還有敬國公府,當初先帝駕崩時,敬國公府的女眷都曾入宮哭臨,於其中儀程極為熟悉,魏夫人怕女兒不懂,還特地來曲園指點,親自把關。

自十六起,永穆帝輟朝,素服舉哀。

而後皇室宗親和公侯命婦依次入宮哭臨。

魏鸞雖是寵臣的官眷,身上卻無誥命,輪在魏夫人的後一日入宮。跟在人群裏,慢慢入宮門,去靈前,有禮部和宮人們引著,一切井然有序。拜祭過後,從偏門出去,孤身往外走——這等場合莊重肅穆,往來皆是有身份的,自不可攜待隨從。

因舉宮哀肅,亦無人敢閑談喧嘩。

沉默著走到鐘華門,背後卻忽然有人叫她,魏鸞詫然轉身,卻見新安長公主不知是何時跟過來的,素衣服孝,身後由兩位侍從陪伴。道觀裏風清月明,養得她體態從容,當初害死她母妃的老妖婆終於駕崩,她即便在人前擺著哀容,腳步卻是輕快的。

走到魏鸞跟前時,因周遭並無旁人,她甚至扯了扯嘴角。

“盛少夫人腳步匆匆,是不願在宮中多留?”

銀釵之下,那位唇角微挑,語似調侃。

魏鸞卻沒她那麽大的膽子,只端然行禮道:“拜見長公主殿下。”

新安長公主隨意擡手命她免禮,回頭望了眼章太後靈柩的方向,淡聲道:“盛少夫人是宮中常客,對宮裏的人事比我還熟悉。皇上已下了廢後的旨意,內宮之事皆由淑妃娘娘打理,方才你也去了太後靈前,可曾覺得少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