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逼迫(第2/4頁)

魏鸞卻仍不能無故抗旨。

但跪地接旨卻不意味著百依百順,芳苓傳完旨意,便要魏鸞即刻進宮。魏鸞瞥了眼這位仗勢驕矜的掌印女官,並未立即動身,只淡聲道:“外子幾日前在鏡台寺遇襲,如今重傷昏迷,命懸一線,他的起居都由我打點。司記稍候片刻,我回屋安排好,便隨你入宮見駕。”

說罷,不顧芳苓阻攔,便擡步出了正廳。

芳苓面露不悅,瞧著搖曳而去的背影,低眉撣了撣衣袖。

仆婦恭敬奉上香茶,禮數周全。

周遭卻安靜得唯有風聲鳥鳴,芳苓被晾著等了好半天,才見魏鸞盈盈而來。她心裏憋著氣,往府門走時不由道:“少夫人自打進了曲園,倒似比從懈怠了,便是皇後娘娘召見,也輕慢起來。想必盛家門第不高,少夫人身在其中,慢慢忘了宮裏教的規矩?”

她淡聲說著,那雙眼睛望向魏鸞,隱有責備之意。

魏鸞心中嗤笑。

她幼時被選為公主伴讀,識字讀書之外,也跟著周驪音學宮廷規矩,若有錯漏之處,章皇後常會讓女官教導。芳苓是張皇後的親信,沒少做這種事。魏鸞那時乖巧,不願在宮裏惹麻煩,更不願因此被母親念叨,每回都遵從教訓,態度恭敬。

只是時移世易,她與章皇後早已分道揚鑣。

芳苓難道以為她還是那不諳世事、逆來順受的小姑娘?

魏鸞將腳步微頓,瞥了她一眼。

“司記言重了。非我故意怠慢,實是外子傷勢太重,不可疏忽耽擱分毫。且外子是為公事而重傷,皇上前日派了內侍前來安撫探望,命我盡心照應,皇後娘娘母儀天下,向來寬厚仁愛,難道會為此事苛責於我?”

說話之間,不豫溢於言表。

芳苓頭回被她公然頂撞,微微一怔。

魏鸞沒再理她,只悄悄背過身,拿衣袖擦了擦眼角。進宮的路上亦擺出心事重重的模樣,眉間憂愁未散,甚至在瞧見宮門口精神抖擻的侍衛時,悠悠嘆了口氣。

芳苓瞧在眼裏,明白緣故後反倒有些高興。

兩人仍從銀光門進,卻沒去章皇後的蓬萊殿,而是繞過太液池往東北角的壽安宮去。到得那邊,宮室肅穆,滿庭安靜,除了魏鸞之外,鎮國公夫人、定國公夫人及府中女眷竟然都來了,就連周驪音也在。

魏鸞稍覺詫異,便見章皇後面露淒然,道:“太後得了時疾,精神不大好,正在裏面昏睡著。她老人家雖住得清凈,實則時常關懷晚輩,愛瞧兒孫繞膝。本宮召你們進宮,便是想著,多個人陪,太後的病能痊愈得快些。”

這理由冠冕堂皇,魏鸞自屈膝行禮拜見,陪侍在側。

沒過多久,就連永穆帝都來了。

比起上回魏鸞在麟德殿面聖時的模樣,永穆帝似蒼老了許多,雖仍端肅威儀,鬢邊的霜白卻比先前蔓延得更多,那雙眼睛裏泛著血絲,似是好幾夜沒休息好。進殿之後,他坐在章太後榻旁,握著手叫了兩聲沒反應,不由皺眉。

“前兩日不還很康健嗎?”他擡眼看向太醫。

太醫跪伏在地,恭敬道:“太後是得了時疾,才令鳳體欠安。”

“時疾就重成這樣?”

“不止是時疾,也是操心多慮所致。”章皇後宮裝雍容,接過話頭溫聲道:“太後向來疼愛太子,對他寄予重望,如今太子禁足在東宮,老人家難免憂心。過陣子便是太後的千秋,若到時仍鳳體欠安,臣妾實在惶恐。不如——”

她頓了下,覷向永穆帝的神色。

永穆帝垂眉看著昏睡的太後,並未瞧她。

章皇後也不在意,續道:“太子畢竟年輕,偶爾行事不周也是有的。皇上既怪罪,盡可慢慢教導,若只管這樣禁足置氣,怕是臣民不安,太後也憂心難愈。不如先放太子出來,給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也算能令太後安心些。”

她面露微笑,說得輕描淡寫。

永穆帝沒出聲,只環視四周。

深宏寬敞的殿宇內,除了他之外,便全是跟章家關系甚密的女眷。太後、皇後、章家老太君、兩位國公夫人、幾位少夫人,團團圍了滿地,除了周驪音和魏鸞垂著腦袋站在最角落外,其余人皆望著他。

那一瞬,永穆帝想起了陳年的舊事。

先帝登基之初朝政未穩,也還未封賜功勛。有一回他入宮,看到父皇被章家幾位老將團團圍著,雖是天子之尊,卻仿佛被虎群圍著的雄獅,被隱隱逼迫。彼時賊寇未平,失地未復,若與章家割裂,必致天下分崩離析。

哪怕周家能整兵再平天下,戰火也只會令百姓受苦。

那是蕩平割據文成武就的先帝,雄才大略少有人及,在章家脅迫下,也不得不隱忍退讓。遂以三位國公的榮寵和邊地軍權穩住章家,而後騰出手穩固朝綱、整頓吏治,給百姓營一方安穩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