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用專業術語來說就是踢館。

我感到非常有趣。其一是因為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且目的不是尋仇或報復——如果單單只是為了尋仇的話,不用如此光明正大,暗殺就是了。

其二則是因為,對方是個中國人。

……中國人誒!就是那種能夠徒手接子彈、肉身抗炸彈、上天下地無所不能、自帶將萬事萬物化為奇妙食材的種族天賦的中國人!

因為從小就在國外長大,也沒有去過中國一次——入境管理太嚴格了,我履歷上全是汙點,槍支武器又帶不進去——所以從小到大我接觸到的中國人屈指可數、少得可憐。

當然,我認識的人裏面也有來自中國的雇傭兵,他們的性格都很好,時常會教我一些中文。他們閑著沒事幹的時候就會放一些黑白畫面、老式的武俠片或者功夫片——老實說,我覺得裏面的有些場景、情節和畫面都很扯,但我還是信了。

而現在,我能親眼看見的時刻終於到了——我滿臉期待地望著奈魯先生,等著他接下對方的邀戰、一決勝負、一決雌雄,然而卻在下一秒看見奈魯先生一臉冷酷無情地把信紙隨手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裏。

奈魯先生興致缺缺地說:“沒興趣。”

我:“……”

我忙不叠地把垃圾桶裏的紙團撿起來整理好,然後把皺巴巴的信紙重新塞回奈魯先生的手裏,鍥而不舍地說:“……再、再考慮一下吧奈魯先生!”我一臉嚴肅,企圖用強調的口吻引起對方的興趣,“那可是傳說中能夠徒手接子彈、無敵的中國功夫啊奈魯先生!”

奈魯:“……你是不是對中國武術有什麽誤解?”

我歪了歪頭,認真地說:“沒有啊。”

我認為那些都是真的。

“我沒興趣陪不認識的人玩這種無聊的遊戲。”奈魯先生看上去依舊很冷淡,他嫌棄地看了一眼那張皺巴巴的挑戰書,再次將其丟進了垃圾桶裏,並勒令我不準再撿起來。

奈魯先生對有人向他下了挑戰書這件事情毫不關心、不聞不問,沒有絲毫猶豫地鴿掉了對方。我眼巴巴地等了好久,那個請求比武的中國人卻再也沒有出現了,就仿佛那封挑戰書只是個無關痛癢的惡作劇而已。

我有點失落,但久而久之就把這件事情置之腦後了。

西西裏島結束了悠長而炎熱幹燥的夏季,徐徐進入了秋天,氣溫低了一些,但地中海島嶼的陽光依舊十分燦爛。

碰上了難得的周末,我跟奈魯先生打了聲招呼後,就帶了些零錢去公寓附近超市采購生活用品——食材、牛奶、零食,另外奈魯先生的咖啡機也需要換一台新的了。

來到這裏這麽長時間,公寓附近的超市是我最熟悉的地方沒有之一。我輕車熟路地提著購物籃穿過琳瑯滿目的貨架,用了大概二十分鐘的時間將必需的物品采購齊全,盤算了一下這個星期的生活費還有富余後,我想了想,打算買點小餅幹回去。

我來到陳列著各種餅幹款式的貨架面前,細細瀏覽了一遍,將平時比較喜歡的口味都各拿了一份抱在懷裏,隨後不緊不慢地擡起了頭。

……一款名為鼻涕蟲風味的餅幹牢牢地吸引住了我的目光。

我雖然是一個好奇心並不算旺盛、甚至可以說是稀薄的人,但是鼻涕蟲風味到底會是什麽味道呢……我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想象不出來,於是決定買一份回去,然後偷偷將它們和奈魯先生的下午茶點心混合在一起——這個答案,就讓奈魯先生來告訴我吧。

這麽想著,我沒有絲毫猶豫地朝著鼻涕蟲風味的餅幹伸出了手。不過或許是出於銷量上的考慮,鼻涕蟲風味的小餅幹被放在了貨架最頂端的那一排,我直直地伸出手,踮著腳夠了兩下,卻連小餅幹的包裝紙都沒有碰到。

我好歹算是個擁有良好道德修養的人,斷然做不出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腳踹翻貨架,把小餅幹拿走的事情。

就在這個時候,我眼前的視線忽然一暗——另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被超市明亮的燈光投射在我面前的貨架上,淡淡的陰影從我頭頂上籠罩下來。緊接著,另一只修長的手臂從我耳側伸展出去,就像探出去、舒展開的一段柳枝一樣,輕輕松松地夠到了那盒小餅幹,將其拿下來,遞到我的面前。

小餅幹的包裝紙上是一個刻意萌化(但還是很醜)的鼻涕蟲在扭著身體強調說自己很好吃,看起來有點滑稽。

拿著這盒餅幹的手引起了我的注意。這是一只成年男性的手,黃色皮膚,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手背上有幾條潛伏在皮膚下的細細的青筋若有若無地浮現出來。

從手腕到指尖,每個地方都隱隱透露出力量,手上有很多細小的傷口,它們經過長久的時間都完全愈合了,但依舊留下了依稀猙獰的痕跡。